紫茉莉烟火人间里的一抹妍丽

烟火人间里的一抹妍丽陈玄安夏日的溽暑消去，秋风渐长。古人云：秋尽江南草未凋。依我看，何止“未凋”，简直又迎来了适宜草木生长的阳春一度。酷暑灼热的阳光里，或蔫头耷脑、或叶片焦枯的花花草草遇着那裹挟凉润之意的秋气，重新抖擞起来，绿叶染华滋。夕光暮云下，秋花之明媚亦不输春夏，别有一番况味。院子里并无名花栽种，但寻常花草一朵一朵次第绽开，何妨照眼是妩媚。墙根喷出一丛洁白的葱兰，就是清丽的小家碧玉；紫竹草倾吐一两朵浅紫的小花，也是三瓣，总让我想起南国的三角梅；以清凉香气为贵的薄荷，枝子上也簇起一圈圈繁密的小白花朵，偶见窄翅的小蝶流连……此时，最夺目的是嫣红的紫茉莉，花多色艳，仿佛一支支鲜丽的小喇叭吹响了黄昏欲见炊烟时柔美的号角。西天暮云金红，那一朵朵鲜亮的紫花犹见妖娆。伴着巷陌人家飘飘荡荡的油镬烟气，花丛旁该有下学回家的小孩嬉闹游戏才对。偶或掐下一朵，簪在鬓边或别于衣襟，或放在鼻子底下轻嗅——那气息，说香不香，也没有不好闻，却有一种苦于描绘的特殊的芬香。气味，难以捕捉，难以形容，也难以记忆。而年少时谙熟的气息，倘若在长大后不经意闻见，会有久别重逢之感，恰似故人归。年华流逝中那口小玛德莱娜点心的味道即归于此列。花香在将暮的空气中漂浮，晚饭也于此刻上桌了。故此，它另有一个家常又亲民的名字，晚饭花。它也好养活。往年并未刻意种植，每次花开后，黑色的种子自然落下，第二年四月天便可见小花苗从土里三三两两地冒出来，两片椭圆状的叶子对生，铜钱般大小，幼态略萌，之后，才长出带叶尖的倒卵形绿叶。六七月份就着花，热热闹闹可以从夏一路开到秋。夏天，若愿意早起，五点多钟也能看到它肆意绽放的妍丽。清晨的空气清澈，浮荡的花气似乎更为鲜明，熟悉的味道如云霞般装点过曙色初明的岁月。但日出之后气温上升，花朵和花香也就一齐偃旗息鼓了。小时候，多和表弟们厮混。男生们爱打闹，草木的种子常成为相互追击时的武器。超惹人烦的是浑身倒刺的苍耳果，粘到衣服上很难揪下来，不幸被掷到头发，试图拽下来时还特别疼；海桐果也没少当子弹的角色，个大质实，掷身上较疼。相形之下，还是紫茉莉的黑种子安全无害，才约海桐果的四分之一大，黑壳里面是椰白色粉质，没什么分量，表面没有刺，只是带纹路而已——外形玲珑而酷似地雷，表弟们便以“地雷”直呼之。成年后，才发现，它还真有一别名，为“地雷花”。这也算是人们的集体无意识吧。紫茉莉虽名携“茉莉”二字，却和正宗的木犀科素馨属的茉莉绝不沾亲带故，香味自是大相径庭。它为紫茉莉科紫茉莉属，且是草本，若得南方冬日温和不寒，宿根或可安全越冬，次年逢春再生绿叶。但历年所见，都是春萌秋枯的一年生植株。故而，论名字，还是“晚饭花”和“地雷花”比较接地气，也名副其实。但天生一副好皮囊，所谓“艳色天下重”，它注定不会在乡间俚语中湮灭太久。因其色若胭脂，又名“胭脂花”，顿时华贵，有仪态万方之势。古人自制胭脂膏子，选红花入方，淘澄花汁，蘸棉片晾干后即成。想来此花色艳若许，拿来做胭脂必能出好颜色，美人腮上那抹无暇轻红，原出自它也未可知。王维咏西施，“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挪来吟咏紫茉莉似也贴切。凡俗烟火里司空见惯的平常小花，一经历练，成了美人妆镜台上的尤物，入纤纤之手，登大雅之堂，“贫贱江头自浣纱”遂成如风往事，倾国倾城尽在顾盼之间。仿佛，小小一朵花中，就蕴藏着人间际遇。至于，它更愿意摇曳在晚风中听小儿郎童真烂漫的欢笑，还是凝作胭脂娇模样体察美人的一颦一笑，无信史，非确论，各自怀抱，各自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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