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气短篇飞言情经典短篇回顾之萧天若
“我求的,只不过是一生执手,二人偕老,三餐温饱,四季平安。”声音渐渐低下去,掩盖住心里后半句没说出的叹息——
文/萧天若
『一』
时值八月。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正午时分,艳阳底下,炽热当头。
所以,即使水面上荡起的涟漪拂过了莲花的香气,异域运来的各色瓜果卖相宜人人,小贩兜售的酸梅汤,拿年前寒冬时窖下的冰镇了,此刻喝来酸甜正好。
即使如此——那街面上嚣闹的人声,也还是寂静了几分下去。
这是一天之中生意最清淡的时节。
此刻,轻云巷里,胭脂酒坊的柜台后头,老板娘辛夷正拿着绢子,细细擦拭着手里的白瓷酒盏。
一边擦,一边忍不住偷眼看那个坐在酒馆一角,暗自惆怅的姑娘。
从早上开店到现在,姑娘就一直坐在那里,不理人,不说话。她也要了几碟清淡小菜,却只是摆着看,并未动过。
只是慢慢啜着梨花白,定定望着门外,不发一言。
门外,散淡的天光下,有几个顽皮的孩子拉着丝线放风筝,纸鸢在无云的天空上飘荡。再有就是匆匆往来的马车,间或溅起尘土飞扬。
并无什么好看的事物。
辛夷猜想,她定然是有什么心事。也许是在伤心难过。可是她又把不准那会是怎样的伤心事,所以也就不敢贸然上去劝,只是远远看着。
姑娘要到第三壶梨花白的时候,柜台后那双纤白的手,悄悄地往酒里掺了点水。
——倒不是辛夷存心想要做奸商欺客。梨花白后劲大。她实在是怕这姑娘喝多了,在店里醉死过去。
却不想,那女子不但毫无醉意,而且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她只浅浅抿了一口酒,便回过头来,望了辛夷。“咦?!这一盏怎么如此无味?莫不是老板娘怕我没有银子付账?”
辛夷一愣,继而莞然。
虽然这姑娘身上素淡的黄衣不过是坊间寻常的式样,乌黑的秀发也只是随意的在脑后绾了一个髻,然后就手簪了朵不打眼的八宝琉璃花。从背影看去,平凡如街面上走过的任何一个妙龄女子。
——可是,那衣襟上的泥金纹样,花团锦簇的罗带,还有手中月笼纱织就的帕子,都在不经意间,清楚地勾描出了她的富贵家世。
这样一个女孩子,若不是有十分难言的苦衷和愁事儿,断然不会沦落到一个人喝酒解闷的境地。
浅浅一笑,辛夷转身拎过一壶上好的“望春风”,与她斟上。
“与其说是怕你醉倒……倒不如说,是我想借个机会,与你说话。——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再怎么样,两个人说话也总胜过一个人借酒消愁,你说是不是?”
姑娘的名字叫砒霜。
这名字着实有些古怪。想必是她假托的化名。但无所谓,辛夷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她缄声,静静听砒霜说下去。
砒霜来自海疆。是海疆王今年进贡送到京城来的二十个美人之一。
海疆王为了显示忠心,年年进贡绝色女子入宫备选。这事儿,京城里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当她说到这里,辛夷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帝王的眼,总是很挑剔的。即使是万里挑一的美女,有时也未必能够博他一笑。
年年都会有女子落选,然后被从宫中遣散出来。
砒霜,就是那零落的红颜。
遥望宫墙,辛夷心里,突然堪堪地有些凉意。
红颜。恩宠。荣盛。凋零。这一切,仿佛离她很近,却又很远。
往事的流光自心头掠过,她看向砒霜的眼里,不由就带了几分怜惜。
或者是因为心里存了这别样的惆怅。所以,当砒霜眼里浮起泪光,哽咽着说起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来至京城,无依无傍又无处可去的可怜,央求说想留在胭脂酒坊里时,辛夷几乎没多想,便答应了她。
『二』
胭脂酒坊不大,却着实有名。
梨花白,浮云香,醉颜红,望春风。随便哪种,都是京城达官显贵们争相追捧的好酒。
论起来,辛夷可说得上是经营有方,把酒坊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但她毕竟是个女子,孤身一人久了,日子显得很是清寂。
幸好,砒霜来了。从此,索然无味的时光,就不那么难打发了。
她和砒霜很投缘,没几日,就姐姐短妹妹长的称呼起来。不知情的旁人看了,还真以为胭脂酒坊的老板娘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子。
闲暇的时候,姐妹二人躲在后院,温一壶月光下酒,说说彼此的小心事。讲到心中的良人,相对赧然,取笑一下对方,而后就叽叽咯咯地笑成一团。
这样柔软的依偎,何其温馨美好。
因为砒霜在,辛夷每月两次出门去的时候,也不必关门打烊。只需把一切交给砒霜就好。
这日,辛夷回到酒坊,脚还没站稳,就听见砒霜道:“姐姐。王大人家订下的二十坛‘醉颜红’,刚刚我打发人装车送去了。”
“还有——尚书府送来的银子,我也收了,已经入账了。”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站在柜台后头,手里的算盘珠子劈啪作响,没有停歇。
辛夷瞬间恍惚了一下。
砒霜今儿只穿了件家常的月白衫子,素淡的衣襟上,连半点花样也没。而且许是起身时忙的乱了,她只随手拿一根筷子别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也没有用首饰。
可那脸上的笑容,还是晕花了满屋子酒客们的眼。
就算同样是女人,辛夷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句。天生绝色。让这样的女子落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姐姐,你出门在外累了一天了,早点去歇息。这边我来就好……”说话间,砒霜风一般自身边掠过去,照应着新来的客人。
辛夷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真不知这间酒坊的老板娘到底是砒霜,还是自己……
一瞬之间,心里竟有种鸠占鹊巢的悲凉。
近来,不知为什么,辛夷总觉得砒霜眼里闪耀的波光中,有一丝浅浅的怨恨。又好像是,要从自己手中夺走什么东西的意思……
可转念,辛夷就摇了头。是自己想太多了。砒霜她,不会是那样的人。再说,除了这一间小酒坊,她什么都没有。
——甚至没有身世背景,家人朋友。
她手中,只有这一屋子的酒香,和满地寂寥的日子。
是夜。
打了烊,砒霜懒洋洋的枕着花园里静寂的月光,半眯着眼,问她:“姐姐,你想要的夫君是什么样的?”
辛夷愣一下,继而淡淡的笑开。“不过是庸常的凡夫俗子。不见得多么出类拔萃,也不见得多么温柔多情。只要他待我好,便够了。”
拧过身去,把脸埋进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不让砒霜看出她脸上被硬按捺下的悲凉。
“我求的,只不过是一生执手,二人偕老,三餐温饱,四季平安。”声音渐渐低下去,掩盖住心里后半句没说出的叹息——
怕只怕,就算这样的幸福,我也求不到。
这里跟海疆不一样。帝都的惯例,女孩们十四五上出嫁是极其平常的事儿,要是到十七八岁才觅得良人,已是晚了。而辛夷早已过了双十年华,所以怎么算都是老姑娘。
辛夷虽没有倾城美貌,但论起姿色,也可称得上是美人了。而且这一二年间,她也时时相亲,遭遇到这样那样的俊朗男子,按说早该有着落。可不知怎么,那些缘分,总像一场场被微风吹散桃花。终无结果。
幸亏还有怀安公子,要不然……
想到怀安,辛夷涩涩一笑。若是把终身托付给那看上去不俊朗也不风流且又知根知底的人,想必以后,该是安稳踏实无忧虑的吧。
『三』
不几日,便是重阳。
一大早,辛夷便备下美酒和佳肴,吩咐小厮们关了店门,各自领了赏银回家过节。然后自顾自梳洗好,打起珠帘,盛装端坐。
她今儿约了怀安来一起喝酒赏菊花。如今万事俱备,单等人来。
砒霜捧着茱萸和菊花糕经过她房前,看到,就站在廊下,掩嘴笑她:“啧啧,就算是新娘子上轿,也没你这般虔诚正式。知道的是你要会情人,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上庙朝圣拜菩萨……”
说着,掀帘子进来,捡个凳子坐了,拈了块菊花糕翘着兰花指往辛夷嘴里塞。——“等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竟能让你如此心动。”
辛夷不动声色的笑笑,答非所问:“砒霜。你可想过要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个什么样的男子?”
“我会看上的人——”
砒霜把玩着桌布上垂下的流苏,眼神仿若飘得很远,“他……要英俊霸气,文武双全。有深沉如海的双眸和机敏过人的心思,还有纵横天下的霸气。让我仰望让我敬慕让我忍不住想去依靠……”
“换言之。就是说,你想要的是一个俯视你的男子。”辛夷轻轻叹了一下。
难怪她落选之后那么惆怅……原来,砒霜她向往的是那君临天下气宇不凡的背影。期待的,只是他的俯视和遥望。
毕竟是青春少女,身上还带着小孩子气。还不懂得那样的遥望背后藏着怎样的荒凉。
辛夷不置可否的咬一口菊花糕,突然就想起三五年前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一段活泼热闹的欢颜?
仿佛打从有记忆以来,她就是这样的淡漠,安静,不动声色。因为师傅说,只有这样方能成就深不可测的锐利。
她很乖巧的听话,很驯顺的走别人安排给她的路,敛尽锋芒与性格,披荆斩棘的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注定的方向……
却不想,遇到了他。
那个给了她欢颜,给了她恣肆,给了她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人。
他让她,第一次看到自己原来还可以笑得那么天真,也终于知道自己骨子里原来蛰伏着活泼和孩子气。
可是……
“辛夷。”随着散漫的一声轻唤,门帘一挑,一个穿灰蓝衫子的男子走了进来。
“发什么呆呢?难道是等我太久,眼神僵掉了?”揶揄的笑意里,透出的是两人间显而易见的熟悉和随意。砒霜不用想也知道,他就是怀安。
“在下怀安。”他侧身,冲砒霜微微点头,又转向辛夷,“这位姑娘是?”
“砒霜。”未等辛夷开口,砒霜便自报家门。顺利虏获他目光后,迅速扬起一个令人炫目的微笑。
她睨着桃花眼,细细打量怀安。——这个男人确实不俊朗,衣着也随意。要是丢到街上,恐怕瞬间就混在人群里,捞都捞不出来。
另辛夷青眼相看的,竟然就是真么个庸常的男子。砒霜心里啧啧一叹。突然生出些替某人不值的意思。
怀安却似乎只看到了她的善意。他温和的笑笑,施施然坐定,又像主人一般,邀砒霜坐下。然后斟三杯酒,递给辛夷与砒霜。
“佳节重阳,美酒美人。来,我先干为敬。”
杯中酒,醇如水,香宜人,且隐隐流淌着菊花的香气。
一杯下肚。怀安惊诧的望着辛夷,满脸异彩闪耀,“这酒……如此异香扑鼻。难道是……”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辛夷,“某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菊花黄’?!”
辛夷略略微笑点头。而砒霜却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怀安为什么如此激动。见砒霜不解的眼神,辛夷示意她喝下杯子里的酒。
那甜美如花的浆液滑入喉舌,透着沁人心脾的香。但与胭脂酒坊其他名酒相比,并不觉得出奇地美好奇特。
直到怀安说,“砒霜姑娘,你看看自己腕上。”
砒霜依言卷起衣袖,这才看见皓如霜雪的腕上,宛然盛开了一朵金色的菊花。那花瓣层叠绽放在玉色的肌肤上,美得像个不切实及的梦……
『四』
“怀安是个好人,但不适合你。”
辛夷知道,这句话出口,自己怕是再也握不住砒霜带给她的那些温暖了。
但却还是说了出来。
她看着廊下紧裹在狐裘里的砒霜。光影交叠处,她看不清砒霜的脸,只见一个尖尖的小下巴,露在银狐皮那一圈茸毛外头。
终归有些故事,最终超出了她的估量。
比如怀安,比如砒霜。
这几个月来,辛夷选择缄默。但她不是傻子。再说,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砒霜那赤裸裸的抢夺和欲望。
自打重阳一见之后,怀安的眼里就漾起层层涟漪。再然后,怀安频繁出入胭脂酒坊。只是辛夷心里明白,他来,不再是为自己。
而是为砒霜。
怀安。与她相识近二十年的怀安,说好了娶她然后两人一起归隐的怀安,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在她眼前坠入了情网。
心口微微有些酸。
需得承认,她从来不曾爱过怀安。但是怀安,是她冰海沉浮的下半生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三两年来,她曾试着把自己的未来交托给任何一个男子。却都不能如愿。
没人能娶她,没人敢娶她。除了怀安。
可现在,怀安也被抢走了。她什么都抓不住了。
表面上,一切仍和从前一样。砒霜还是那个砒霜,还是辛夷最好的姊妹。可是辛夷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起先,她也旁敲侧击的提过两次。但砒霜置若罔闻。过了些时日,怀安的身影渐渐不见了。但辛夷总是在夜色没有散去的时候,看到砒霜踏着晨霜从角门里猫一样钻进来的身影。
不由微叹。
这个女孩锋芒太盛,遇上怀安,只怕注定要吃亏的。她只以为自己聪明绝世,翻手云覆手雨的轻易就把怀安玩弄在股掌之间,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温柔陷阱,而且越沉越深,渐渐难以抽身。
所以,即使知道砒霜不会听,她也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怀安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人。——他真的,不适合你。”
却不料,砒霜冷笑着转过脸来,一开口便是咄咄逼人:“那么,姐姐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更适合我呢?还有……你难道是我想象中那样简单的人吗?”
砒霜说着,笑容里漾开淡淡的骄傲和那种夺了她未来的洋洋得意。
“遇到什么人爱上什么人,这都不是我们自己能掌控的。辛夷姐姐,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抢了你的怀安。——可是,现在即使我收手,难道你以为他会再回到你身边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我想姐姐你该比我更明白才是。”她冷冷看着辛夷,眼里的凉意更胜栏外冰雪。薄凉的话更是刀锋一般划在辛夷心头——
“若不然,何必每个月都到紫枫书院去会那个人?!”
听到这话,辛夷心里一惊。
但很快就了然和释然了。
她想起砒霜说过的话,她说——“他要英俊霸气,文武双全。有深沉如海的双眸和机敏过人的心思,还有纵横天下的霸气……”
终于明白,为什么砒霜对她藏有那样一丝敌意,为什么她处心积虑要从自己手里抢了怀安去。
原来,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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