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盗墓同人瓶邪

传说

古有洪荒四兽,诞于混沌,于世间兴风作浪,民不聊生。夜郎鲁殇王麾下第一战将张起灵,诛四兽,还太平……

边城,南接南海,北临三圣雪山,雪山之后,便是夜郎的鲁殇王城。

我在边城城门下有间酒肆,每天都有个消瘦的青年来喝酒,每回都挑最靠近城门的座位,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

醉了,挑起半耷拉的眼皮,一遍一遍望着城门里来往的人。

我免了他很多酒钱,他便告诉我,他叫张起灵。

和鲁殇王宠臣吴三省麾下第一战将相同的名字。

我问他为什么来边城。

他说,他在等人。

谁?

他挑起眼皮,望了眼城门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吴邪。他说。

吴邪又是谁?

他笑,摇摇头。继续去喝酒,酒液顺着细长的劲流到衣领上,混合出一点幽幽的莲香。

我对这浑浑噩噩的青年越发好奇,我免了他的酒钱,他说我是傻子。

他每天都来喝酒,从晨曦微凉,坐到如豆灯光。慢慢我发现,他的记性很不好。

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很快便不记得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我总是纳闷,他要如何从我的酒肆回家?

后来情况更加糟糕,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要想很久很久。

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忘记他在等人,等一个叫吴邪的人。

端阳那天,他照例来我的酒肆,我斟给他一盏竹叶清酒,他却没有喝。

城门里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挑了挑眼皮,将清酒放在鼻端一晃而过。

好酒。他说,可惜不能喝。

为什么?我撩起衣摆坐在他对面。

喝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放下酒盏。我跟他约好的,我会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来,我也一定会等下去。可我的时间好像不多了,我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时候,我甚至连他的样貌都忆不起来。

他轻轻的说着,听不出悲伤也听不出无奈。

但我不能忘记他,绝对不能。他挑起眼皮看我,细长的眸间闪过无数神采。所以帮我写个故事吧,把我的记忆留下来,等到某一天我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你要告诉我一切。

我点头。你要我写一个故事,我要一个陪我喝酒的朋友,这交易我做。

他笑,微眯起眼睛。

我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反正是我奉命诛杀洪荒四兽的时候……

尘埃

张起灵。鲁殇王宠臣吴三省麾下的第一战将。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仿佛一夜之间他便出现在了将军府,成为护国吴大将军的心腹爱将。

他很少说话,独来独往,身边只有那把黝黑的战刀。

即便是去诛杀凶残的太古四兽,他也没有接受吴三省给他的三千精兵。

一刀。一马。一壶酒。

他便上路了。

诛四兽用去了多久,无人知晓。

但当边城迎来第三次降雪的时候,四兽已被诛去三分。

张起灵站在边城城墙上遥望南海。诛去这最后的妖龙,便能回到鲁殇王城,不知那人是否还安好……

南海碧涛翻涌,张起灵在归墟之地的海底古墓中,觅得妖龙踪迹。

他乘一叶扁舟,不慌不忙的割开手掌,握拳。

血滴落在碧涛之中,海水骤然沸腾。

妖龙腾跃出海,满目凶光。

这一战相当漫长。

当张起灵黝黑的古刀剖开龙腹,血光漫天霓霞时,已度过了整整两个夜晚。

喷涌的血溅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又滑落口中,竟甜似蜜糖。

突然他楞住了。

剖开的龙腹中,爬出一个人。

张起灵的刀没有再举起。他看到从那龙腹中爬出的少年哭丧着脸,鼓着腮帮说:

你把它杀了,我以后住哪儿啊!

住?

少年说,他在这条龙的肚子里活了三百年。他看到张起灵慢慢扬起的战刀吓得又连忙补充:我不是妖怪啦~~~

活了三百年还说自己不是妖怪。

可是张起灵信了。他收起黑金古刀,默许那少年蹦蹦跳跳的跟在身后。

他问他叫什么,少年想了很久,摇摇头说不记得。

张起灵挑起眼皮望了他一会儿,说,以后你叫吴邪。

为什么?少年瞪大眼睛问。

因为你笨。

少年有了名字,叫吴邪。

吴邪话很多,喋喋不休像炒豆子。张起灵斜着眼瞪他,吴邪就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说,我都憋了三百年,你就让我说会儿吧。

张起灵只好由他絮絮叨叨。

吴邪告诉他,自己肩膀上有只蝴蝶的图案。

张起灵瞄了一眼说,那是夜蝶。

夜蝶是种痴情的生物,为了回到与伴侣约定的地方,它们可以飞断双翅。

张起灵身边有了吴邪,只好先去边城落脚。

回鲁殇王城,便就此耽搁了。

未曾料想,这一耽搁,就是整整一年。

仰或真在那龙腹中憋久了,吴邪一刻也闲不住。

他每日都拉着张起灵,在城中寻觅新奇事物。张起灵并非喜爱热闹,却也拿他无计可施。

他喜欢独坐一间酒肆,面前一盏或清或浊的酒液,半挑起眼皮,看到吴邪正混在人群中,嘴里咬着鲜艳的冰糖葫芦。

张起灵不明白为何总能一眼瞄见他。

或许是他太显眼。张起灵捏起酒盏,在鼻端一晃而过。

他不喜饮酒,所以腰中那人赠予的琼浆,他从未碰过。

离开鲁殇王城近乎四年之久,不知那人现在又如何?

起灵!起灵!吴邪唤着他,风风火火奔进酒肆。快,跟我去个地方。

哪儿?他任由他拉着,似乎很是习惯。

城西,卖肉的那里。吴邪鼓着腮帮,有些气呼呼。

张起灵眉脚跳了一下。城西卖肉的?好像是一高一胖俩兄弟吧?

哥哥胖狗肉老远便瞧见了吴邪,忙招呼弟弟过来。

弟弟潘羊头拎着一把剃肉尖刀,努力让自己凶神恶煞。

你这厮还敢回来!胖狗肉一蹦老高,瞪着绿豆眼大呼小叫。还我妹子清白!

是宁姑娘自己来找我的!吴邪立即反驳回去。我跟她没关系!

你厮占了我妹子便宜就想过河拆桥!潘羊头晃了晃剃肉尖刀,眼瞪得铜铃大。

张起灵霎时明白三分。敢情俩兄弟把这傻子当成了肥羊。

我跟宁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我妹子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喜欢她…

你到底喜欢谁!胖狗肉唾沫横飞。

他。吴邪推了推张起灵。

潘羊头和胖狗肉同时没了声音。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而且起灵比宁姑娘还要漂亮,所以……啊,起灵你踢我干嘛?

他委屈的瞅着他。

张起灵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对于那家伙来说,喜欢是很容易说出口的吧?

半晌,张起灵吐出两个字:回家。

他不知自己谁,也不知从何而来。张起灵最初的记忆里只有一人:吴三省。

他给他名字,给他记忆,他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

张起灵很少言语,因为他不擅长。

他会的,只有行动而已。

他是他的箭。

他要的,他便去拿。即使是鲁殇王玺也在所不辞。

张起灵一直认为,自己狭隘的记忆里,只能容他一人。

而今那狭隘依旧,窄小的空隙间,却不单单只存在吴三省。

张起灵或许忘了,他是箭,飞出去便不会回来。

月色朦胧。灯光如豆。

手边一盏温茶,张起灵斜坐窗边,怀里睡着黝黑的战刀。

边城俱已睡去,退去喧嚣,只余一点惆怅。

吴邪?他知道他在,所以他唤得很轻。还不去歇息?

不巧,睡不着。吴邪捏起茶盏,冰凉。你坐很久了。

这是个不思议的少年人,张起灵知道,他没有虚度三百年的光阴,他比他的表面要复杂许多。

我要回鲁殇王城复命,你呢?张起灵挑起半耷拉的眼皮,瞅着身边一向喧闹的少年。

和你一起。他淡去了吵闹的外壳,三百年的沉寂浮于眼底。

张起灵站起身,他细长的眸中映出他的面容。我要回鲁殇王城。语调笃定而毫不犹豫。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吴邪垂下眼睛看他,一抹笑从唇畔溢出,漾满脸颊。不管你去哪。

张起灵也扬起嘴角,却不知是悲伤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那好,我们明天就启程。

回鲁殇王城,要越过连绵千余里的三圣雪山。

张起灵来时是盛夏,冰雪消融。

而今却是隆冬,三圣山中只有雪。

可吴邪却说,隆冬的三圣山,不止有积雪。

你听说过雪天莲蕊吗?他问他。

传说,雪天莲蕊可以做成一种叫‘无水’的胭脂。张起灵望着漫天飞雪回答。得到情郎馈赠的‘无水’,女子便可与情郎相守三生三世。

知道为什么吗?吴邪悄然问道。

为何?他仰头望他。

因为雪天莲,便是夜蝶死也要飞去的地方。只有夜蝶采过的雪天莲,才会结出蕊心。每一株莲,都有一只夜蝶;每株莲蕊的芬芳,都会引来那只它所等待的夜蝶。

所以有雪天莲,就有夜蝶。

张起灵怔住了。夜蝶的伴侣,就是雪天莲?

只说中了一半哦~~吴邪笑,支开话题。走吧,该上路啦!

绯炎雪,星霜月,残夜未央。

寒欲坠,冷艳碎,千里飞霜。

未曾料到,启程次日,竟遇上绯炎雪。

赤雪燃尽了芳菲,一如纷落的血樱般席卷而来。

张起灵只得挥开吴邪,自己却被那绯炎之雪灼伤双目。

吴邪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张起灵却不慌不忙的抚开一片积雪,说。只是暂时无法视物,不用焦虑。

吴邪没有回话,默然了许久。

张起灵不愿他想太多,指尖捏起一点绯炎雪,他问道:你可知这雪为何是赤色?

为何?吴邪怕他再被灼到,紧挨他坐下。

身上的灼伤隐隐作痛,张起灵靠着他,淡淡平叙:

绯炎,古夜郎第一名将。鲁殇王城曾惨遭蛮夷进攻而险些易手,绯炎大将军在三圣山中唯一通往王城的道路上,孤守七天七夜。王城等来了援军,蛮夷兵败如山。而绯炎将军,却没有从三圣雪山回来。那年隆冬的降雪中,便出现了一种赤色飞雪,嫣然如血樱,不冷,反灼。

所以便唤作绯炎雪?吴邪轻轻接道。你是如何知道?

绯炎将军,是那人的先祖。张起灵靠在他肩上,突觉一阵疲惫。

绯炎雪灼伤之人,遍体生寒。

张起灵强忍着寒意,吴邪却还是发现了。

他解开衣襟,拉他入怀。

张起灵不愿如此,他是员武将,习武之人忌讳暴露出软弱。一只手遮住了他不能视物的双眼,将他带入怀中。

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你靠着我的胸口就不会冻了。

他听见他低絮着说。

耳畔荡着温和的跳动声,张起灵的思绪有些飘忽。

我一定要回去见他。他的声音低如蚊吟。

会的。吴邪手臂紧了紧,却不在有动静。

我要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次回王城。往后,我会跟这个傻子一起,他去哪,我就去哪……

这话张起灵没能说出口,它在喉间打了个圈,又咽回去。

第二日,风雪却是更大了。

张起灵怕吴邪背着他,会走不出这莽莽雪山。

吴邪却怎么也不肯放下。

张起灵听着呼啸而过的风雪,缓着语调说:雪山之后,是另一座雪山。你能背我,翻过多少座雪山?

背到我死,也一定把你带回他身边!

他的冲动让他无言。

飞雪一旁肆虐,良久,张起灵俯下身,含糊的低语道:如果我的眼睛没有被那场雪灼伤,我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你……

后来,风雪渐止,眼中也不再只是雪白的景象。

他们在一户农舍落脚。

吴邪问他,不用继续赶路吗?

张起灵笑道,你着急?

吴邪哼了一声,挤上软榻。我巴不得你不回去。

张起灵挑着眼皮瞅他,笑而不答。

再后来……

再后来吴三省来了。

张起灵远望着前方的一人一马,默然叹息。

你先回去吧。他对身旁的吴邪说。

那人是谁?吴邪微微蹙眉。

你还是不知为好。张起灵轻叹一声,你先回吧,我随后就到。

等吴邪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张起灵面向那人,撩起衣摆跪下:末将张起灵,参见大将军。

气宇轩昂的男子居高临下望他,心中一阵萧瑟。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行此大礼,起灵?他跃下马背,伸手扶他。

将军言重了。张起灵错开他的手,不卑不亢。

吴三省垂眸看他,一如四载前的那夜。你变了,告诉我,是因为那少年人吗?

张起灵不说,默然如答。

吴三省心中了然,他轻笑,却带一抹悲切。

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立在他身侧,看他清俊的侧脸,一如既往。

是的,将军。洪荒四兽已全部被诛。张起灵颔首。

他对他好,他却谨慎的保持距离,从不越雷池。吴三省总想着他能跨出那一步,而张起灵却迟迟不动声色。

完成了任务,你想要什么?吴三省与他并肩而立,却看不到他眼中映出的景象。

我要你,你能给我吗?张起灵问的淡然。

吴三省一时愣住。

他离开他仅仅四载,竟变得如此陌生。

你要什么?

张起灵挑起眼皮,他眼中映出一房农舍,一袅炊烟。

让我走吧。他说。

你真要离开?血战沙场无数的吴将军,此时却颓然犹如一片枯叶。

我是你的箭,飞出去,就回不来。想寻它,只有亲自去捡。张起灵正视着他,轻声说。可你让我这只箭飞出去太久,它已经被他人拾去,再不回头。

吴三省默然许久,而后,他开口:完成这个任务,我就放你走。

我已经完成了。

吴三省摇头。铁面军师的卜卦里,四兽只被你诛去三分,仍有一只逍遥法外。

不可能,那最后的青龙是我亲手诛去……倏然,他愣了。

你还有三日,三日后,我要见血……吴三省说完,踏马而去。

张起灵回去时,吴邪正坐在窗沿上无所事事。

你回来啦。他跳下来,站到他身边。心情不好?

张起灵望了他许久,终是没能问出口。

那个人是吴三省吧。吴邪却突然说道。夜郎大将军。

你……

别问我如何知晓,因为我聪明。他笑着拉他进屋。那人几时再来?

三日后。

吴邪应了声,迅速叉开话题。

你有件衣袍破了领角,过几日我便补好它,我针线还算不错哦……

三日,不长也不短。

吴邪突然说,自己落了样物件在三圣山,执意要去寻回。

张起灵欲一同前往,却被他劝住。

那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物件,你等我就好。他将他困在双臂间,不与他去。

是何物件?连我也不能告知?张起灵挑着眼皮,不冷不热的瞅他。

将来你自会得知,不急这一时。

张起灵轻叹一声,问道。要去多久?

三日内一定回来。

三日?张起灵心中荡起一丝不安。他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必定要在三日内回来!他看着他的眼睛说。

吴邪笑,点点头。等我……

枯灯豆光,月冷星霜。一盏凉茶,一袅冷香。

张起灵从未想过这般光景,从他剖开龙腹的那刻,他就再没一个人过。

这让他觉得不习惯。

吴三省对他很重要,他却无法让自己接纳他,无论如何,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纱。

张起灵希望吴三省可以先跨一步。

吴三省却也是这般希翼着张起灵。

所以,他们谁都没有动。

动的人是吴邪。

他翘着嘴角,轻易便揭去了那层纱,而后赖在他身边,不肯走。

吴三省没做的,吴邪做了。

所以如今站在张起灵身畔的,已不再是吴三省。

张起灵惦记着吴邪能否平安归来,却不担心三日后与吴三省的交锋。他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全身而退,而后,和他,去哪里都好……

张起灵等了第一日,又等第二日,第三日傍晚,吴邪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叫嚷着,仿佛只是去买只糖葫芦般轻松。

找到了?张起灵摘下他的风帽,隐约闻到一丝莲香。

是啊,费了好一番功夫呢。吴邪坐在软榻上,端起茶盏牛饮。

究竟是何物件?张起灵轻声问道。

吴邪饮完茶水,手指扣在盏沿上厮磨。

再等一下。他说,再等一下就知道了。他转身去放茶盏,未让张起灵瞧见他眼底的神色。

我今夜去见那个人。张起灵半依在窗旁,一抹斜阳落在屋外碧竹上。

他从不肯直呼那人姓名,以前如此,现在依旧。

吴邪拿过一旁的白色衣物,说。去吧,我等你回来,小心点。他捏起领角嘟哝。看,都磨破了,可要好好补一补啊。

张起灵挑着眼皮望他,许久,他说。等结束了,我们就回边城。

我们?吴邪眨眨眼睛。

不然呢?

我没意见!他跳起来说。

张起灵轻笑。

而后,他便只身去寻吴三省。

夜,冷然如霜。

张起灵遥遥望见吴三省立在那日的小丘上,黑衣儒巾,帝王将相。

我说过,我要见血。他反手而立,夜风荡起一丝黑发。

我也说过,我早就诛完了洪荒四兽。张起灵望着他,逐字逐句。

吴三省摇头。没有,四兽你只诛去三分,聪慧如你不会不懂我那日的暗示。他转过身说道。你身畔的小子,才是真正的洪荒第四兽啊……

云霎时间散了,清冽的月华映在吴三省脸上,冷然。

杀了他,和我一起回去。

你说过要放我走。

我后悔了!吴三省跨前一步,想捉住他,却迟迟未有伸手。

张起灵挑起眼皮,一如既往的淡定。

为何,执意要杀他?

吴三省定定的望他,叹息。

他终究没能拾回他的箭吗?

你那小子,是洪荒四兽中唯一的瑞兽。王一心要求得长生不死,数载前,铁面军师的卜卦中,瑞兽内丹可保人千年不老。可并不知晓四兽中那一只才是瑞兽,所以便派你全部诛之……

张起灵心中了然。如此,你便要追杀他?

起灵,这是王的意思,挣扎是没有用的。吴三省敛了语调,淡出一丝杀意。杀了他,和我一起回去!

张起灵迎风而立,绝然摇头。

不。

吴三省长叹一声,手中兵刃嗡嗡作响。

今晚,你们都要死。

张起灵心中生寒,他望他许久,扯下腰中酒壶,举起,拔塞。

吴三省一阵无力。那是他留在他身畔,唯一的东西。

这壶酒,是将军你赠与我的第一样,也是最后一样物件。张起灵举起酒壶。而今,该做了断了……

他仰头,烈酒入喉,灼烧得腹腔一阵阵痛楚,似肝肠寸断。

果然,要忘记这个人,还是太难……

可如今,他要杀吴邪。

所以那些纷杂的情絮,他要用这壶琼浆焚烧殆尽。

这壶酒太烈……张起灵甩开酒壶,呛得咳嗽连连。

他从未料过,第一次饮酒,竟会是这般光景。

吴三省银亮的长剑出鞘半尺,便再也挪不动分毫。他颓然垂下双肩,转身,背影孤傲的像只受伤的鹰。

王已经调动南垂众属,你好自为之啊,起灵……

如墨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张起灵心里突然空荡了一大块。回眸,那点昏黄映入眼底,空缺似乎被迅速填补,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没有进屋,倚在窗边瞧他被针刺了手指,痛得龇牙咧嘴。

你回来啦!他咬着手指说。

张起灵只是点头,淡淡的望他。

吴邪鼓起腮帮,放下手中衣物。你,都知道了?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他叹息,转身正对他。

没错,我就是洪荒第四兽。你诛去的青龙,是我护卫。吴邪望着他。你要杀我吗?

张起灵反笑。我杀你做何?

你……如何向那个人交待?

我自有我的办法。张起灵抬头,月正中天。你还记得雪天莲蕊吗?帮我找回来,今夜就动身。

吴邪一怔,轻声问道:那么你呢?

我会在边城等你,直到你来。

我知道了。吴邪扬起嘴角,眼眸深沉的望不到底。

他笑。

他也笑。

一样的凄绝冷芳。

纵马扬尘。

白色衣袍领口细密针脚,张起灵拾它起来,莲香悠悠。

鲁殇王大军我来替你挡,吴邪……活下去……

落殇

而后呢?吴邪怎样了?我坐在他对面,他说的很慢,日落西山,却仍未说完。

而后?他挑挑眼皮。没有而后了,那夜我并没有守来鲁殇大军,我便知事有蹊跷。可我不知要去哪里寻他,只好来边城。我对他说过,我会在这里等他……张起灵捉起酒盏,一饮而尽。后来,我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忘东西。大概是我喝酒喝的太多,什么都忘,什么都不记得。跟你说的,已经是我全部的记忆了……帮我记好它,等我忘记了,你要负责提醒我……

他起身踉跄,我忙伸手扶他,一抹莲香飘入鼻端,沁人心脾。

而后,他依旧和往常一样,每天来我的酒肆,喝酒,等人。等不到,就天天来……

某天,我在酒肆里发现一个黑衣男子,气宇轩昂。

他从不喝酒,只是坐在竹椅上,遥望着喝酒如水的他,双手握紧,又放松。

接连几天,这个男子都在我的酒肆。等到城门降下,张起灵摇晃着离开时,他也会消失不见,留下一锭银两。

他是谁?

你是谁?那天我提着酒壶站到他面前,问。

吴三省。他答得爽快,随后补充。你听他提过吧?

是,吴将军。我小心的点头。

他笑。出现在这里的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一个……算了,不提也罢。

我望了望张起灵,问他:你来了这么些日子,为何不去找他?

找他?吴三省苦笑了一下。他还会记得吗?

除了等待,张起灵忘记了一切。他每天都守在城门边,生怕错过什么。

可是,他连自己在等谁,都不知道。

他的生命里只剩等待,却没有等待的原因。

想来有些荒谬,可这或许才是真正的悲哀。

那个……那个叫吴邪的人,后来呢?我问他。

……你,是个写书人对吗?吴三省抬眼望我。

我喜欢收集故事。我轻笑。

故事是吗?好吧,我来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吴三省掏出一颗水苍石,落在掌心把玩。

从我派出起灵诛杀洪荒四兽的那一刻,我便后悔了……

吴三省不会忘却那个冬夜,因打猎晚归而遇见的人。

那是个如这冬夜般清冷的男子,素色单衣,手握一柄黝黑古刀。

鬼使神差间,他便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淡默如水的男子略微颔首,从此成了将军府的座上宾。

没人知晓他从哪里来。

吴三省叫他张起灵。

他是个极度寡言少语的人,吴三省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去,不闻不问。

这次,竟是去诛洪荒四兽。

张起灵未要一兵一卒,便只身上路。

望着那单骑渐离视野,吴三省心中一紧。

他是否,已经松开了他的箭?

张起灵这一去,就是整整四载。

诛四兽的真正缘由,吴三省其实心知肚明。

然而那日,鲁殇王召其入宫。

吴将军可知,你的下属张起灵已觅得洪荒第四兽,却迟迟未能诛去?

说这话的人,是鲁殇王心腹宠臣,铁面军师。

微臣……不知。

而今他却带此妖兽前往吾夜郎,吴将军,你是聪明人,这其间的利害关系,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吴三省不去望他,目光看向王座上的鲁殇王。

夜郎不会包容一只妖兽,寡人已经调动南垂众属。吴将军,这次寡人要你领兵。

鲁殇王踱下王座,压低声音说道。

可是,陛下……

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共垂千秋,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你有何颜面去见你的先祖绯炎将军?

鲁殇王逐句说道,却犹如一把烙铁,捅进了吴三省的胸膛。

他居然,敢在他面前提绯炎将军……

当年绯炎将军孤守三圣山,不是为国,只为家中焦虑不安的妻子。

绯炎将军一去不回,而古夜郎王,竟强占了绯炎夫人。

岂料进宫次日,便传来夫人自刎的噩耗。

惧怕实力浑厚的绯炎家会以此为借口夺权篡位,夜郎王听从军师意见,改绯炎为‘吴’,加官进爵以示安抚。却暗中盗掘绯炎祖坟,种下恶咒。

所以绯炎家的男丁,无一活过三十而立之年。

而今真相早已封沉在历史中,只有每任当家在弥留之际才会口授给继承之人,代代如此。

如果说吴三省心中没有恨意,那是绝无可能的。

听明白了吗?吴将军?铁面军师藏在面具后面狡猾的笑着。

微臣没能约束好下属,微臣……微臣定会严惩不贷……

不。吴三省的眼中映出一双金蛟龙靴,鲁殇王微伏下身,说道。寡人要的是内丹,张起灵……不能留!

陛下!吴三省顿觉如进冰窖。

你,想抗旨?

吴三省置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住,刺破了掌心也未发觉。

我想和他在一起……

啪!

响亮的耳光落在脸上,吴三省的嘴角溢出血来。

鲁殇王的手依旧高举着。

杀了他,否则寡人诛你九族!

吴三省默然,却最终低下头颅。

微臣……领旨……

瑞兽内丹可保人千年不老,如用雪天莲蕊做药引吞服,便可亘古不灭……

再见张起灵,他依旧和四载前一样,寡言少语。

但吴三省知道他变了,却不是为他。

因为他竟然,想离开他。

他是箭,他却让他飞出去太久,再也寻不回了。

无人知晓当张起灵吞下那壶酒时,同样被灼烧的,还有吴三省的心肺。

倏然一股杀意涌上心头,吴三省腰中的银剑慢慢出鞘。

得不到他,就毁了他。

那一刻,吴三省确实想杀他。

可他没有。

他看他丢开酒壶,目光澄澈而坚定。

自私的可以又无私的可以。

剑,再没挪动半分。

他转身,黑发孤傲的飘在夜风中。

王已经调动南垂众属,起灵,你好自为之啊……

他能做的,只有这麽多了。

指挥那三千精骑,吴三省并没有前往农舍,而是转身去了三圣雪山。

果不其然,在那唯一的道路上,他找到了吴邪。

而吴邪,正坐在一方小丘上,背靠枯树,嘴里咬着半截草根。

哟,你来啦。他冲他挥挥手,好像是多年不见的旧识。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吴三省一时语噎。

你是如何……

你不该问我如何知晓,你应该问,我有什么不知道。他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碎雪。

既然知道,为何还来受死!无名怒火淹没了吴三省,起灵要保护的,难道只是一个傻子吗?!你应该躲得远远,不要让我找到!

吴邪却摇摇头。

你不懂。他说,声色淡然。

很久以前,我便知道有这么个人,我终究会因他而死。所以当我第一眼看到起灵时,我便知,啊,就是他了。

吴三省楞了很久。那你为何……

很奇怪,不是吗?吴邪还是笑,灿烂的像在说别人。活了太长时间,某天突然得知会为一人而死,好奇是远大于恐惧的。

如今我终于晓得,我是这样死的啊。吴邪望着莽莽雪山,那笑却温和如暖风。

张起灵永远不知道,他想保护的人,也在保护他。

你大概,不能理解。吴邪看着目瞪口呆的吴三省,轻轻补充。

不。吴三省也勾起一抹笑。如果可以,我也想这样做。

吴邪丢下半截草根。原来我们是一样的呢。

所以我不想杀你。

这由不得你啊……他摇头,覆手而立。做比交易吧。

交易?

吴邪微微侧头,笑得狡猾。

因为那诅咒,绯炎家男丁无一活过三十年。你,难道不想解开诅咒吗?

……这是绯炎家代代相传的秘密……

我说过,没有我不知道的,我是瑞兽嘛。吴邪笑眯眯的打断吴三省。你倒是愿不愿意解开诅咒啊。

小丘上的少年,眼神澄澈而坚决,一如那人。他轻叹一声。你有办法?

吴邪唇畔的弧度深沉下来。

什么办法不办法的,只要有了瑞兽内丹,长生不死都可以,还解不开诅咒吗?

吴三省再次愣住。

你要,把内丹给我?!

是交易。吴邪挥挥手。你要替我保护他,用最全面的手段。

他说得清淡,却萧瑟如烟。

孤单了千百年,第一次遇上的,竟是会让自己死去的人。

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一直在笑,是因为孤单过了头。

那些没有人的日子,悲伤与否,欢乐与否,又有何不同?

所以笑吧,一开始是骗自己,现在是骗别人。

吴三省默然叹息。

他知道,他其实很可悲。如果连死都知道是何时,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好啦,没时间了。吴邪望了眼泛白的天空,转身面对吴三省。记住我们的交易。

你没有什么要对他说吗?

吴邪抬头,眼中映着苍茫的天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笑变得支离破碎。

别告诉他……

吴三省背对吴邪,用尽全部力气才举起手臂,三千精骑迅捷的架起弓弩。

吴邪听到了弓弩绞动的声音,斜倚在枯树上,他脚下还有着大量的积雪。

吴三省没敢回头看他,可他知道,他一定在笑。

但他宁愿看他惊恐的表情,也不愿见他安静的嘴角。

吴三省的声音颤抖着,他努力了很久。

……放箭!

咣当——酒壶从我手中跌落桌面,我的嗓子有些发干。

他,死了?

吴三省端起酒盏,不再回答我。

他一坛一坛的喝,直到桌上再也堆不下,才慢慢起身。

他把握在掌中的水苍石递到我面前。

如果你觉得有机会,把这个交给起灵。

水苍石入手细腻,却怎么也暖不透它。

我知道了……

吴三省拍拍我的肩,踱到张起灵桌前。

不要喝了。他拿开他的酒盏。

张起灵诧异的望他许久,半挑起的眼皮里满是不解。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吴三省无言。他笑,勉强的想哭。

我看到你每天都来喝很多酒。

张起灵望着城门,淡定而答。

我在等人。

谁?

他默然许久,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吴三省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

替我照顾他。

吴三省立在酒肆旁,手牵战马。

你要回夜郎?我轻问。

他跨上马背,甩动缰绳。

去完成约定的那笔交易。

竹林漫上残阳,归农依唱。

吴三省逆着人流出城,不大的城门里,那点黑色孤傲的让人叹息。

夜风淡出一丝凉意,我这才方觉咋醒,手里的水苍石依旧冷如冰霜。

回眸,张起灵仍在桌边,他握着酒盏,举起,又放下。

够了,醉死我可不给你收尸。

他不怒反笑,挑起眼皮问我。

能醉死吗?

我怔,不知怎么冲回后堂取出那坛秘酿竹叶青。

我陪你喝!

天晓得我是不是也疯了。

夜过三更,我相信血管里流动的已经不是血液,而是酒。

敲更声回荡在屋外,我捏着水苍石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

‘找个机会给他……’吴三省是这样说的。

去他妈的机会,老子怎么知道!

手指抖了一下,水苍石滑进半盏竹叶青酒中。

我正欲捞起,却见酒盏中跃出一点光,铺撒的到处皆是。

如月华般清冷的光幕中,浮现出一抹影像。

背景是莽莽雪山,雪山脚下的小矮丘上,未消融的积雪此时殷红的触目惊心。

我看到了吴三省,他的背影孤傲又苍茫。

‘记得下手准一点,内丹不是琉璃珠子……’懒散的声音透着有气无力,错开吴三省,枯树下靠着奄奄一息的少年,满身鲜血。

‘你怎能这般不珍惜性命?’吴三省俯下身子。

‘我呢……是一定要死的,这点我很早就知道了……’少年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来。‘可是如果我能代替某个人死,那不是很好吗?’

‘你只会让某人难过。’

‘别无选择啊,我不能让他死,所以我来吧……’少年口中涌出更多的血。‘喂,你快点,箭伤很痛的,你是存心折磨我吗?’

吴三省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真的没有话要说了吗?’

少年默然,我看到他抬起眼睛,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

‘……我背不了你一辈子了……’温和的口气却听得人痛彻心胸,‘雪天莲蕊,我一直缝在你的领角……’他勾起嘴角扯出一抹笑,孤单的弧度流淌。

‘……天亮之后,忘了我……’

……忘了我……

倏然那光华碎了,退去满室冷光,只剩惨淡的月辉有气无力的躺着。

水苍石在酒盏中微晃了几下,它对面的张起灵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这就是,最后的答案吗?

我捏起水苍石,顿了顿,放入怀中。

我不知吴邪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那句‘忘了我’,竟成了言叶。

于是张起灵真的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等待。

这其实很残忍。

夜风荡走了酒气,独留莲香。

屋外划过一道流萤,我抬眼,巴掌大的蝴蝶伏在窗框上,流光溢彩。

……是夜蝶……

我顿时了然。

雪天莲蕊并不是夜蝶的伴侣,而是因为它的芬芳,可以让夜蝶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回到他想去的人身旁……

无论何地。

想来,这并不是传说。

锦瑟弦

同年卯月,因不堪鲁殇王暴政,民愤四起,小规模暴动接连不断。

星火燎原。

鲁殇王惊恐,速派护国大将吴三省前去平叛。却不料吴三省临阵倒戈,揭竿而起,一举吃下城池数十座,叛军拥其为首领。

这一战,就是三年。

夜郎极其周边近乎全部卷入战火。

唯一例外的,只有边城。

三圣山脚下不起眼的小城。

无人猜透这其中玄机,除去我。

征战嘶马狼烟,边城,却平静如往。

人们都在谈论战事,或是在猜测,小城不遭战火的秘密。

而这小城中的秘密,却坐在窗边独饮自酌。

也不能说是独饮自酌吧,半耷拉着眼皮的青年身旁,始终停着一只夜蝶。

他经常靠在窗框边,望望人群,又看看那只蝶。

你是谁呢?

我听到他这般轻问。

夜蝶落在他的领角上,带过一丝哀伤。

我很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端过酒壶放在他桌边。

他挑起眼皮看我。你又是谁?

我笑,摇头。

看来,他已经忘得连那个故事都不需要了。

除去喧嚣,窗旁的一人一蝶随时间逐流,三年未曾改变。

他等了三年,却不知在等谁。仰或,已经等到却未发觉。

那年从霜月便开始飘雪。

传说,叛军首领吴三省曾一度被鲁殇王阴兵逼入绝境。

危急之时,有人见一只四蹄瑞兽口含赤丹驱走阴兵。

瑞兽乃王之象征。

人们口口相传,吴将军才是真龙天子身。

一时间民心大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不出半月便杀至鲁殇王城下,生擒鲁殇王。而铁面军师,则在破城前夜,全族死于一场离奇火灾。

鲁殇王终被斩于城墙之上,吴将军一言未发,只在最后遥望边城方向,留下一句任凭后世揣测的话语:

……终是为你,覆了天下……

从此鲁殇灭,夜郎改国号,绯炎。

原来如此。

我斟酒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

那笔交易的内容,竟是这样。

只有灭鲁殇,才能真正保全张起灵。

你果然是狡猾的瑞兽啊……我喃喃自语。

夜蝶弹了下翅膀,终是没从他领角飞走。

三年如往。

他不关心任何事,喝酒,等人,仅此而已。

他是真的忘却了一切,我不知他的世界里还剩下什么。

但是,我却不打算再告诉他。

就算说了,也只会徒增悲伤。

不是吗?

夜郎改国号绯炎,同年胧月,吴将军登基。

传说新王登基后,三圣山飞扬了百余年的绯炎雪,便消失殆尽。

而那年的雪,却不知为何,下得特别大。

就像是为了留住什么。

成簇的雪花到处都是,城门边,只有我的酒肆还开着。

因为我还有客人。

素衣男子和他的夜蝶。

一人一蝶一盏酒,漫天飞絮。

说不出的流离失所,和怅然若失。

然后就在某个雪停的日子,男子和夜蝶,都不见了。

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存在过。

只余一盏冷酒。

我不知道他是否忆起了什么,还是终究一无所知。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只晓得,他不会再回来。

所以那晚,我敲碎了一块价值连城的水苍石,烧掉写了三年的书。

因为这个故事,已经不需要去追寻了。

留下的,只有传说……

‘古有洪荒四兽,诞于混沌,于世间兴风作浪,民不聊生。夜郎鲁殇王麾下第一战将张起灵,诛四兽,还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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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尘埃?落殇?锦瑟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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