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续文之画骨颜5
上岸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街早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种叫卖吆喝声交织一片。
桑子离被花千骨用法术变出了一个暂时的躯体,走在人群中倒也不显的怪异。但这些早起来集市买东西的百姓都呆住了,看着大街上走过的三个人,满脸惊呆。天啊!这三个人怎么这么有气质!一个手拿一柄折扇,身着白袍,金冠束发,凤眼之中波光流转,风流倜傥,只是看上去有些阴柔。一个身着紫袍,脸上带着一张冰雕面具,但仍能感觉到他非凡的气质。一个风华绝代,一身白袍,气质清冷,只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茕茕独立孑然一身。百姓们都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的脚步,想要多看几眼这三个出尘的人。但跟着跟着就觉得这三个人有些奇怪。很明显领头的是那位拿着折扇的白袍公子。但这位公子不知怎地,总往卖小孩衣服的小摊店铺跑。而他身后,白袍的那位不紧不慢的跟着,紫袍的那位看着似有些焦急,有什么话想说,但几次欲言又止。桑子离的心中也有些焦急,这具暂时的身躯上的法术马上就要消失了,但花千骨还在不紧不慢的挑着衣服,而且是小孩子的衣服。终于,当花千骨正要走进一家门面装饰不错的店铺时。桑子离再也忍不住了,“花、花公子。”花千骨没听见继续向前走。桑子离无奈只好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花公子,我们……”话还没说完,周围的温度骤降,冷的他将要说的话生生噎住了。微微偏头,看到白子画站在那里,目光凉的透骨。花千骨看了看白子画,嘴角一勾,一抖袖子,轻笑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我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桑子离:“……”说罢,花千骨转身走进那家店铺。
白子画的嘴角似微微抽了抽,转身跟了进去。留下呆立的一干老百姓和已经无语的桑子离。刚才那公子的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再加上那笑容。他们三个不会有龙阳之好吧……店铺中衣物样式众多,琳琅满目,但大多是成年人的衣服,只有一小部分是小孩子的。花千骨四处看了看,最终伸出一根手指勾起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子画兄,这件怎么样?”白子画看了看,有些疑惑,“买它做什么?”花千骨没有说话,将一锭银子扔给了一旁的伙计,结账。出了店铺,花千骨对等着他们的桑子离道:“走吧,找家客栈,我给你凝实身躯。”三人找了一间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花千骨布下结界,以免神力泄露,暴露行踪。桑子离的身躯消失,又变成了灵魂体。白子画帮忙支撑结界,看着花千骨在结界中割破手腕,鲜红的血液流淌交汇飞向桑子离。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香,白子画的眼眸有刹那间的空洞,不自觉的向花千骨的方向踏出一步。眼眸恢复清明,白子画微微蹙眉,刚才是怎么回事?那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吸食鲜血的愿望。就像当初身中神农鼎剧毒时,想要喝血时的感觉。这边,花千骨开始将神力不断地灌入桑子离灵魂体内,让他自己凝实躯体。结界内银光大放,亮的人睁不开眼睛。光芒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这才暗了下来。一身紫袍的桑子离站在那里不可置信的自己的双手。这具身体和他原来的肉体一模一样。他面带感激,对花千骨道:“多谢。”花千骨切断了神力的输出,似有些虚弱的微微笑了笑。白子画撤去结界,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揽着她,“没事吧?”花千骨却突然伸手推开他,“师父,要麻烦你照顾我几日了。”白子画有些疑惑,“你怎么了?”花千骨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突然一阵白光闪过,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银白色的长发,眉间有一个水蓝色的印记,粉黛未施,清秀可人。小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十分老成的叹了口气,那模样显得很有趣。一挥手,身上宽大的袍子就变成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披散的发丝梳成了包子头。白子画蹲下身一脸凝重,“小骨,你这是……”花千骨嘟着嘴,“我的神力还不稳定,消耗太多就搞成这样了。”白子画凉凉的看着她,“你提前买好衣物,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花千骨垂下头,一语不发。白子画本来就因为自己帮不上忙心里恼怒,现在又见花千骨一直瞒着他,便更觉得自己没用。站起身,转身就要走。花千骨急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师父。”白子画声音淡漠,“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不想在这里拖累你。放开。”花千骨的手紧了紧,声音闷闷的,“师父,对不起。我不想瞒你,但更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白子画低头看她,见她清澈的眼眸中似有着朦胧的水汽。低叹口气,伸手抱起她,“小骨,师父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一个人承担所有,做一些危险的事情。那样会让我更觉得自己没用。”花千骨用短短的手臂搂住白子画的脖子,“以后不会的。”
白子画又看了看她,“但你这个样子要持续多久?”花千骨做思考状,“嗯……我也不知道呢。要不我问问。”虽然这个样子并不影响使用神力,但感觉还是怪怪的。白子画闻言挑眉,“问谁?”“东方。”果然,他就知道是东方彧卿,不过小骨不是说东方彧卿的魂魄被妖神魅月囚禁了吗?“东方彧卿不是妖神囚禁了吗?怎么问?”花千骨得意地笑了笑,“当然有办法。”伸出小手,光芒闪过一个白色的人偶出现在她的手中。白子画看着花千骨手中的人偶,竟觉得有些熟悉,“这是?”“东方的本体。”花千骨捏了个诀,口中喃喃念着什么。木偶离开她的手,自己飞到了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木偶开始发出些许微弱而柔和的白光。东方彧卿的声音从木偶中传了出来,“骨头怎么了?”“东方,你帮我看看,我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透过木偶本体小小的眼睛,东方彧卿看到了花千骨的样子,一阵沉默。花千骨有些疑惑,“东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哈哈哈,骨头你神力稍微用多了点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居然变成小孩了,好可爱啊,哈哈哈……”花千骨看着空中一边笑一边打滚的小木偶,一阵无语。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东方,别闹了。我在说正事。”空中的小木偶终于停止了翻滚,飘到花千骨的面前,伸出木质的胳膊,将小小的手掌放在花千骨的眉心。过了一会儿,东方彧卿调侃道:“可惜啊,这个样子只保持五天。”花千骨有种一巴掌扇飞他的冲动,这是什么损友啊。白子画闻言松了口气。“骨头,你接下来是要先诛杀狍鸮,再去蛮荒吗?”花千骨点头,“是的。”东方彧卿想说什么,但无奈的是,魅月给他下了诅咒,所有魅月告诉他的秘密都无法对别人说出。只能道:“你要小心。”花千骨抬头看他,“你那边没事吧?还安全吗?”“放心,我这边还好。魅月不能把我怎么样。”一直戳在一旁的罪魁祸首桑子离,突然问道:“羽天还好吗?”东方彧卿转脸看向他,先前光顾着花千骨都没注意到这里有第四个人。“羽天?是谁啊?是那个蓬莱岛霓千丈的大女儿霓羽天吗?她不是早就变成霓漫天了吗?”桑子离瞠目结舌,不愧是异朽阁阁主,天上地下没有他东方彧卿不知道的事情。“正是。”东方彧卿右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个我不太清楚,我的魂魄被囚禁,根本没见过她。但是妖神好像在借助她身上的戾气恢复自己的妖力,暂时不会有事。”桑子离还想再问什么,东方彧卿却突然说道:“骨头,我得回去了,附体的时间到了。你要小心。”花千骨“哦”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木偶身上的光芒消失,飘回了她的手中。花千骨对白子画说:“师父,我们走吧,必须尽快斩杀狍鸮,不然它会祸害很多人的。”白子画应道:“你真的没事吗?”花千骨摇摇头,“没事,过五天就能恢复了。”有对桑子离道:“你也放心,我预感到我们会遇到霓羽天的。”桑子离别无他法,只好相信她。三人离开客栈,靠桑子离手中的罗盘指引方向,向狍鸮的方向赶去。
虽然三人一直是易容赶路,但不得不说白子画的气质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花千骨变成小孩子的第二日,三人来到了一座相对较大的城池。御剑飞行远远地看到那高大的灰色城墙。桑子离施法控制着罗盘,对白子画说:“上仙,前面那个城池似乎有狍鸮的气息,要不要进去看看?”白子画看了看自己怀中睡着的花千骨,叹了口气,“先下去再说。”花千骨因为是小孩子的身体,所以有些嗜睡,一路上经常趴在白子画怀里睡着。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落下。“小骨,小骨,醒醒。”白子画伸手摇着花千骨。“嗯?”花千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松开拽着白子画衣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师父,怎么了?”白子画看着她睡意惺忪的样子和被她搞得褶皱不平的衣襟,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城池有狍鸮的气息,我们的进去看看。”“哦?噢。那就去吧。”又伸手揉了揉肚子,“师父,我好饿。”“……”神之躯还会饿?又想买小吃了吧。白子画将花千骨放到地上,对桑子离道:“我们走吧。”三人跟着百姓一起进了城。搜寻了好长时间,一无所获。这里虽有狍鸮的气息,但显然是狍鸮经过这里不小心留下的。只是这里有几户人家有人莫名失踪,估计是狍鸮所谓。现在正值上午,街上来往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富家弟子和闺中小姐。三人在人群中很是显眼,自他们进城以来已经不知道受到多少次注目礼了,对于这点他们三个也很无奈。不过,正打算离开时,麻烦来了。离三人不远处的胭脂摊旁,一个丫鬟打扮得的人小心翼翼的询问自己的主子,“小姐,你真的看上那位公子了?”她们俩跟着这三个人几乎走了半个城了。她身旁一个长相不错的大家小姐一脸痴迷的望着白子画的背影,“当然,这辈子,我非他不嫁。”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心事告诉一个丫鬟了,面子有些挂不住,脸色大变,伸手给了那丫鬟一巴掌,“混账的狗东西,我的事也是你该问的?”丫鬟捂着印了一个手掌印的左脸慌忙跪下,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求饶道:“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根本没人出手阻止,这张家小姐嚣张跋扈是出了名的,仗着自己的家势胡作非为,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打死奴婢也是经常的事。张小姐抬头看看四周,发现花千骨一行人已离她们有一段距离了。恨恨的低头,“哼,暂且饶你,等回了府再收拾你。”急忙向前方走去。等离走到花千骨他们不远处时,才收了脚步,整了整衣冠,款款走上前去。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之态,声音异常柔和,“公子。”花千骨正在搜索狍鸮的气息,虽然这声公子不是唤她,但仍是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白子画转身看到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似有些厌恶地皱起眉,但仍是有礼的问道:“这位姑娘有何事?”
张小姐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道:“这位公子,我看你我二人颇为有缘,不知公子……”没等她说完,白子画便显得很不耐烦,“若姑娘无事,在下便先走了。”转身刚想要走。“唉唉唉,公子公子……”张小姐连忙阻止,但唤了好几声白子画都不做理睬,眼看自己的“如意郎君”马上就要走了。急得什么气质都不顾了,冲上前去,伸出的手马上就要碰上白子画的衣袍,眼见人影一闪,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挡在了她的面前。六七岁的年纪,一身鹅黄色的衣衫,梳着包子头,乌黑的大眼睛,面容精致,眉眼天成,长大一定是个姿色极佳的美人。张小姐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和白袍公子一起的,心里虽十分不满但只能憋着一口气。没想到那个小女孩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只见她眨着大眼睛看着张小姐,似笑非笑,“这位大娘,你要做什么?”“你……”张小姐气得不轻,她因性格骄纵,臭名远扬,现已二十有余却仍每人愿意娶她。试问有几家小姐二十多岁仍待字闺中?花千骨这一句大娘算是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张小姐勃然大怒,一把推开花千骨,“滚开!”花千骨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倒,幸好一旁的桑子离扶住了她。“小骨,没事吧?”白子画急忙来到花千骨身边,确认花千骨没事后这才转身冷冷的看着张小姐,眼中似有杀气凝结。张小姐被吓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这时,花千骨突然扯了扯白子画的袖子。“怎么了?”白子画低头问道。花千骨用自己的小手牵过他修长如玉的手,仰头看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忽然莞尔一笑,甜甜的唤道,“夫君。”周围一干吵吵嚷嚷看热闹的老百姓霎时间鸦雀无声。什么?这个小不点儿居然是这位白袍公子的妻子?这、这怎么可能?只见白子画的嘴角居然绽放出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笑容,一时间,天地失色。他伸手揉了揉花千骨柔顺的发丝,宠溺道:“乖。”花千骨嘟着嘴,指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摊,“我要吃那个。”白子画拉着她的手向小摊走去,“好。”张小姐似还想说什么,刚刚迈出一步,便惊骇的看到花千骨忽然回头,稚气的脸上是不属于孩子的冰冷而诡异的笑容。张小姐心头一凉,忽然发现四肢不再听她的使唤,她只能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花千骨回过头撞上白子画的目光。“你废了她的四肢?”白子画低声道,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花千骨并没有再去看他,只是轻声回答:“这个女人品质恶劣,害人性命伤人无数,死不足惜。”白子画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个张小姐今后这一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
黄昏时分,夕阳照耀大地,魔界的残阳如血一般艳丽,照射在天边的千万缕光芒逐渐变弱。夕阳就要落了。暗红的光芒透过窗子照入巍峨华丽的魔宫中,在殿内洒下一片血色。亦照在了那个黑色的透明身影以及他完美的脸颊上,风华绝代。魅月正望着身前精致的灯盏,形状是一尾鲛人,栩栩如生。他紫色的眸子中是满满的回忆与些许哀伤。霓漫天走入大殿看到的就是这美得窒息的一幕,一瞬间便被迷住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她知道在这个美丽外表下隐藏的那颗心比她的还要肮脏污浊。“神尊。”霓漫天俯身行礼,虽然内心极其不愿如此对魅月卑躬屈膝,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知有何吩咐?”魅月的目光看向她,自己的妖神之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这个女人修为不高又骄纵跋扈对他已经没什么价值,现在只能分配给她一些危险的任务,能不能活着回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一挥袖子,几样东西出现在一旁的书案上。魅月指着其中的一个透明的珠子和一枚紫色的长针,“这次你要去蛮荒,我会给你一些妖神之力,保证你可以随意出入蛮荒。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九婴。你告诉他,司水之神觉醒,为寻解药定会前往蛮荒斩杀他。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听从我的命令。”霓漫天看着这两样东西,透明的珠子中似有紫色的法力流淌,“这两个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这个珠子中承载着我对白子画的一句神谕,这枚钢针是用妖神之力锁提炼出的妖毒凝练而成,入体即化,这些东西都珍贵无比,你交给九婴他自会使用,让他见机行事,若是他有这些东西仍被花千骨杀了,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霓漫天捏起那颗珠子,好奇道:“神谕?内容是什么?”魅月冷冷的瞟了她一眼,“你问的太多了,这些东西你不该知道。”勾唇冰冷的一笑,花千骨,就算你神力比我强大又能怎样?就算你对白子画下了不灭不伤的神谕又能怎样?同为上神,你既然可以下神谕,我便可以破你的神谕。霓漫天撇过头去,手用力握成拳。从小到大没有谁敢这么对她说话。但想到利害,最终还是硬生咽一下了这口恶气。魅月根本不在乎霓漫天的神情,继续吩咐道:“还有你告诉九婴,让他把白子画的魂魄抽离肉体,务必要将其魂魄保存好,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会重重有赏。”霓漫天有些疑惑,“尘埃落定?什么意思?”外面的阳光变得越来越幽暗,夕阳马上就要完全落下。阴暗的光辉衬得魅月脸上的笑容越加邪魅,“虽然这个游戏是由我发起,但我却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白子画伤不得,但花千骨挡了我的路,所以她必须死。这不正好也遂了你的愿吗?”现在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花千骨奇迹觉醒归来,拥有了杀死他的足够力量,若不是要先为白子画解毒,恐怕现在早就杀来魔界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在蛮荒中,花千骨神力最弱之时,杀死她。又指着桌子上的一柄匕首,“带着这柄匕首,从蛮荒回来之后,前往昆仑山,狍鸮被我安排待在那里,你用着柄匕首杀了它,将它的指甲全部带回来。”“狍鸮?它不是你的手下吗?为什么要杀它?”魅月轻蔑地哼道:“为妖神献出生命是它的荣幸。”狍鸮,并没有多大的能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手下的一个无名小卒。霓漫天打了个寒战,果然,魅月就是这么可怕这么无情的人,身为妖神他有视生命为草芥的资本。以后绝对不能招惹他,霓漫天这么想。快速收好三样东西,“神尊,若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魅月招了招手算是应允。霓漫天急忙退出大殿,身影迅速消失不见。夕阳完全沦陷,殿外花丛中飞出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尾部闪烁着淡淡的光亮,一眨一眨的。没想到萤火虫居然不知死活的飞入了大殿。魅月伸出手,萤火虫便落在了他的手中。看着手中这个弱小而脆弱的生命,出奇的,魅月没有杀死它。这是静静的看着。一闪一闪的微弱光亮照亮他紫色的眼眸。紫眸中泛起一阵哀伤,如平静的湖面上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美得让人心碎。迷茫中似看到了谁那熟悉的容颜。……“阿月,萤火虫是一种美丽的生物,它们渴望光明,即使力量渺小的微不足道却仍愿意燃烧自己的生命来照亮冰冷黑暗的夜。”“阿月,总有一天我会去森林中看夜晚漫天飞舞的萤火虫。”“阿月……”“阿月……”……魅月微垂下眼帘,遮住眼中仿佛跨越亘古的悲凉。她是这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对他最好的人。她为他而改变了自己的生命轨迹。她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可是,最终还是留下他孤身一人,她如此,母亲亦如此。难道这就是命吗?难道他注定孤独万世吗?十几万年的时光匆匆逝去。那一幕却记忆犹新,从未模糊。永远不会忘记,那样血腥的夜晚,坐骑的铁蹄从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身上踏过。茂密的曾林燃起了熊熊烈火,不知埋葬了多少萤火虫。她站在烈火之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说:“阿月,对不起。”神剑割破脖颈,鲜血喷洒而出,却灭不了那燃烧吞噬一切的火焰……萤火虫扑扇的翅膀飞离了魅月的手,看着那点微弱的光芒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一片冰冷寂寥的黑暗之中,他闭上双眼。轻叹一声,“阿锦。”
十几万年的时光匆匆逝去,她却再也没有回来。是呢,魂飞魄散的人怎么可能回来呢?魅月微微仰头,看着天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阿锦,我一定会毁了这肮脏的六界,为你创造一个你所向往的,没有战争、没有流血、没有背叛的完美世界。”一道黑影突然出现,跪在他的面前,“神尊。”魅月低头看着黑影,“有何事?”那黑影深埋着头,恭敬道:“禀神尊,化蛇大人来报,据她微观,发现花千骨他们已经进入她的领域,大人想询问神尊是否借此机会将他们斩杀?”魅月蹙起眉,化蛇能力虽强,但缺点是性子太急,又极为好战,这样可成不了大事。但毫无疑问化蛇根本杀不了花千骨他们,反而极易搭上性命。对那个黑影道:“告诉她,极力隐藏好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千万不要出手。”“是,谨遵神尊命令。”黑影渐渐淡去,消失在黑暗中。魅月屈指一弹,瞬间,大殿殿顶便幻化成了一张巨大的星辰图,无数璀璨的命星散发的柔和的光,将整个大殿照亮。静静的注视着其中一颗。“母亲,我答应过你不伤他性命。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拉下地狱,我要让他像我一样永远只能睹物思人,茕茕独立孑然一身,永生永世饱尝孤独。”对与错,或许从来没有固定的标准,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目标,每个人对对与错的认知或多或少会有所不同。到底谁对谁错?没有人能说清楚。天气阴沉,空中的乌云黑压压一片,向地面迫近,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上一个城池不让出入,这个城池怎么也不让呢?”孩童状态的花千骨望着远处戒备森严的城门,自言自语道。看向白子画,扯了扯他的袖子,“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白子画也看向城门,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上一座城就是这样禁止出入,一座城或许没什么,但连着两座城都这样就有些蹊跷了。眼风瞟向桑子离,凉凉道:“你去看看。”桑子离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抽了抽,但还是很识趣的走向城门。心里却想骂娘。这两人,别看一个上神一个上仙,没想到一个比一个无赖,一路过来不但要他找狍鸮还让他当苦力,打听消息,走访人家,全让他一人干,所有的开销也都算在他头上。尤其是那个传闻中清高至上的长留上仙白子画,上仙他老人家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对自己有敌意。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不就是附在小倌红玉身上时被花千骨tiaoxi过一次吗?不就是一时着急扯过一次花千骨的袖子吗?不就是看花千骨孩童状态很可爱想摸摸她的头吗?而且还没摸到……堂堂上仙,六界至尊就这么小肚鸡肠?好吧,为了羽天,他忍了。桑子离认命的来到城门口。果然,官道两旁的几名士兵见他走来,立马伸出兵器挡住了他的路。“站住,城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桑子离掏出一锭金子,十分肉痛的递了过去,“几位小哥,拿这些钱买点酒喝。我不进城,只是想打听点事。”那一干士兵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为首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接过,点头哈腰的对桑子离道:“大爷,有什么事尽管问,小的们一定如实相告。”桑子离看着几个一脸狗腿相的士兵,受用的点头,“我只是想问问,这座城里出了什么事,怎么戒备如此森严?就连距这里五十里左右的那座也是如此。”“大爷是外地人,恐怕还不知道。”那为首的士兵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附耳道:“最近距这里五十里的那座城和我们这座城都出了怪事。”“怪事?什么怪事?”桑子离挑眉。那士兵继续说道:“最近这些日子里,这两座城总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男女老少都有,一共已经失踪一二百人了。据说,他们都是离家之后再也没回来。两位城主商量着请一些道长或者是一些仙门中的弟子作法捉妖,但没想到他们都失了踪迹没有回来。一开始城主还允许百姓出入,但现在事情越闹越大,丢的人越来越多,城主实在没办法只能下令封城。”
那士兵打了个寒战,仿佛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继续说道:“太诡异了,我邻居家的孩子二宝和二宝他娘两人都丢了,他们丢的那天正好是我守城门。那时我看着二宝他娘领着二宝出了城,当时我还和他们打招呼来着,但他们好像中了邪恍恍惚惚的,没有搭理我,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出了城。我觉得他们太怪了,不放心就追了出去,谁知道城外哪还有他们的影子?后来,他们就再也没回来。二宝他爹到处找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桑子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城内如此混乱,我就不进城了。”转身离开,留下几个士兵还在回想恐惧的滋味。桑子离向花千骨和白子画转述了事情的经过。“莫名其妙的失踪?一二百人?”花千骨小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师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最近几天她一直是孩童状态,脑子不大好使,只能把这烂摊子扔给白子画。白子画看着远处灰色的城墙,眼中有着沉思,风吹来,衣袂翩飞,惊为天人。“既然能迷惑人心神,这应该是妖物所为。但不可能是狍鸮。”花千骨挠了挠头,“为什么不会是狍鸮啊?如果不是狍鸮?那又是什么?”桑子离在一旁插话,“千骨你忘了?前两天你说过,狍鸮只食人,但并没有多大能力。而且它的食量也没有大到几日吃一两百人。”花千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白子画也难得的点了点头。风刮得更大了些。白子画伸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护在怀中,风中是他无奈的叹息,“又有什么妖魔出现了。”任何妖魔的出现,都意味着苍生又要受到伤害。花千骨眼中闪过一丝心痛,默默拉住白字画的手。师父,我不喜欢听你叹气,你放心,不管是什么妖魔小骨会杀了它,为你、为苍生尽力。“桑子离,你能不能查查这妖魔会不会是什么异兽?”花千骨向桑子离询问道。她刚才用微观搜索了方圆近千里但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的气息,现在这六界中,唯一能和她媲美的除了妖神,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上古异兽。上古异兽?她的心中又是一紧,看来这次寻找解药的路途真是磨难重重。桑子离自信的笑道:“当然可以。”尽管桑子家族已经血脉稀薄,驭兽的能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但查找异兽指点小事对他来说还是得心应手的。一抬手,手中多了一个金色的罗盘,桑子离伸手捏诀,口中思念着什么,一时间,罗盘光芒大放,最终光芒汇集成一条细细的光线,指向一个方位,罗盘上方的虚空中,两个淡金色的文字缓缓浮现。花千骨惊骇的睁大双眼,“化蛇?她不是在蛮荒吗?”
那一瞬间,一缕隐藏得很好的微不足道的意念似乎一惊,马上暴露了行踪。花千骨看向空中,意念相撞,那缕神秘的意念被击退逃走。“没想到,化蛇居然不在蛮荒。”化蛇身为上古异兽力量极为强大,要想找到她的容身之处,不靠桑子离还真是不行。那缕飞速逃走的意念一路来到群山中一片茂密的森林。那里掩盖着一个极深的洞穴,洞中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水面平静无波。那缕意念在池水上方盘旋了一回,潜入水下。少顷,一个人面豺身,背生双翼,形体如蛇,盘行蠕动的怪物从池水中缓缓浮出。那怪物似受到了什么伤害,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身子不断颤抖着。良久,那怪物才化出人形。倒是个云髻峨峨的美人,婀娜多姿,眉目姣好,但衣着却并不得体,上下衣裙皆是轻薄透明,双肩暴露在空气中,整个人看上去媚若无骨,像极了俗世中的风尘女子。这时一个声音在洞口响起,“大人,属下回来了。”那女子艳丽的红唇轻启,“进来。”声音娇媚,让人感觉酥到了骨子里。一个黑影立即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女子抬手,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在空中一划,面前多了一个有着精美浮雕的贵妃榻,她迈开步子,白皙的腿在轻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慵懒的倚在榻上,女子才开口:“神尊怎么说?”黑影埋着头,将魅月的交代一字不漏的传达给她:“神尊交代,要大人极力隐藏好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千万不要出手。”女子伸出手看着指甲上的蔻丹,“是么?神尊是这样交代的?”黑影颔首道:“是,属下不敢谎报。”“可惜……”女子危险的眯起了眼,“已经晚了。”黑影疑惑的抬头,“什么晚了?”“我已经暴露了,没想到,他们三人中居然有销声匿迹多年的驭兽师。”女子勾起嘴角,看向那潭池水,“不过……”她轻声笑道:“还好我早有准备。”那潭池水虽深不见底,但下面却别有洞天。池水之下,一个巨大的结界中囚禁着一二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悉数紧闭双眼,似在梦中,但是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色雾气,诡异非常……暮色降临,天空渐渐黯淡下来。高空之上花千骨三人已沿着桑子离手中罗盘所指示的方向御剑飞行了半日。不知穿过了多少云层,脚下千山倒退。终于,三人落在了地上。桑子离无奈的叹了口气,“化蛇应该就在这附近,但我能力有限,具体的位置我无法找出。”白子画拉着花千骨,低头问道:“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花千骨摇头,粉嫩的小脸上是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累。”“我们找找吧。”她环顾四周,这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四周都是几百年的参天古树,茂密的枝桠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亮。白子画看向四周,忽然皱起了眉,他好像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三人朝着一个方向走着,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化蛇的踪迹。走到一处不深的小潭旁,花千骨向潭水中看了一眼,突然面露疑惑,指向潭水底部问:“师父,你看那是什么?怎么好像金子?”白子画闻言也向潭底看去,那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几缕光亮照在上面,微微发亮。桑子离抬手从墟鼎中取出一颗个头不小的夜明珠,登时,他们周围的这片小天地铺满了柔和的光芒。潭水出奇的清澈,光芒又强,他们自然看清了水底之物。真的是金子!只见潭底放着许多金质的装饰物,有手环,有戒指,有项链,但更多的是女子佩戴的发钗、发簪。这种荒山野岭居然会有这种东西?白子画重新打量着四周,这里有许多树木,脚下有土地,还有这个水潭,潭底是金子。金木水土,那么……他猛然醒悟过来:“糟了,我们快走。”该死的,他居然没有早发现,只差一种火元素,这里就能构成一个生生不息、极难破解的五行阵法!还未待他们施法,四周的树木突然着起了熊熊烈火,花千骨和白子画的周围出现了一个五色的华丽阵法,将他们二人困在其中。一个女子的娇柔声音响起:“才发现?已经晚了!”
远处的树林中出现了一个高挑婀娜的身影,她从阴影中走出来,火光映照在她妖媚的脸上,映在她的眸中,在妖媚中又加上一丝丝狂野。“化蛇!”险些被困在五行阵中的桑子离脸色变得凝重无比,问问端坐在虚空之中,膝上多出了一把花纹繁复的古琴。上古异兽能化成人形的修为都不低,现在花千骨和白子画在阵中,一切或许只能靠桑子离,他谨慎的看着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化蛇。化蛇轻蔑的笑了笑,“驭兽师?”抚着胸口道:“我好怕呀。”“你……”面对化蛇的神情,桑子离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想拨动琴弦。化蛇继续笑道:“你们驭兽师再有能耐又怎样?那也只是对普通动物和我们上古异兽有用。对其他的妖魔就没有丝毫作用吧?”回头对着身后阴暗的树林道:“你去。”一个音节刚从桑子离指尖滑出,树林中便有一个黑影直直向他袭来,随度极快。无奈,对方不是上古异兽,只是一个修为极高的妖魔,桑子离只好飞快地弹奏着手中的琴。琴声时而高昂凌厉,时而气势磅礴,凌空出现无数由法力凝结成的光刃,不断与那个黑影相撞击。结界中的花千骨盯着空中与桑子离过招极快的那个黑色身影,感觉有些眼花缭乱,扯扯白子画的袖子,指着那个黑影问:“师父,那是谁啊?”白子画的脸色有些凝重,回答也很简短,“十妖之一潜影。”妖魔二界一直以来都是遵循着强者生弱者亡的道理。所以,能当上十妖也一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而这个潜影就是以速度暗器和奇袭见长。花千骨闻言也有些担忧,站在结界中大喊:“桑子兄,加油啊,干掉他,别给你们家族抹黑。”被加油的某帅哥:“……”难得她在这时还能这么幽默。桑子离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瞟了她一眼。花千骨又灿烂的笑了,向他愉快的挥了挥手,“小心啊。”一柄法力凝结成的飞刀打来,桑子离急忙专注迎战,不再分神。化蛇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要上前帮助潜影的意思,只是看着潜影将桑子离越引越远,逐渐离开他们这里。她这才看向阵中的二人,笑得明媚,“司水上神,好久不见。”那神情好像真的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故人。花千骨向白子画靠近了些,也扬起笑脸,应付道:“的确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心里却想着,我见过你吗?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化蛇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拨撩着耳边垂落的碎发,“当然……”神色突然变得狰狞,“好得很!”下一秒神色又恢复刚才的媚态,“托上神的福,若不是当年上神下令围剿化蛇一族,我又怎么可能会去蛮荒?我族又怎会只剩我一个?”花千骨眨了眨眼,化蛇变脸的功夫不是一般的厉害。
不过,围剿化蛇一族,她有下过这个令吗?想了半天,她终于想起,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古语云:“化蛇,水兽。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招大水。”化蛇本体的声音如同婴儿大声啼哭,又像是妇人在叱骂。本体状态的化蛇一般不轻易开口,因为化蛇一开口就会招来洪水。但当年化蛇一族兴盛,气焰嚣张,四处闹事,惹得六界中四处洪水泛滥民不聊生,不知多少生灵因此遭了秧。她的属下去和化蛇领头人对峙谈判,但化蛇一族根本不把神界放在眼里,和解未果。她的属下向她请示时,那时她被神界连绵不断的战事忙的焦头烂额好像随口说道:“不同意?那就将他们赶去蛮荒吧。”作孽啊……花千骨还在神游化蛇却又开口:“不过,我又托上神的福,出来了。”“托我的福?”花千骨不解,“我什么也没做啊?”化蛇捏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来回缠绕,“也对,不应该感谢你,应该感谢伟大的妖神。”接着又自顾自说道:“几十年前,你身负妖神之力被流放到蛮荒对吧?”白子画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有了一丝波动,微微皱眉。花千骨满不在乎的歪头看她,“这和你从蛮荒逃出来又有什么关系?”装作无意的向上仰头看看,面上没什么,心里确实很无奈,天哪,这离天亮还得有多久啊?只要天一亮,五天就过去了,她的身体也就能恢复正常。那样击杀化蛇就小菜一碟了。“这的确没什么关系。”化蛇继续笑着答道,明明知道花千骨是在拖延时间,却仍不紧不慢地回答,仿佛一切已胜券在握。“不过若不是你被流放到蛮荒,异朽阁阁主又怎么会强行打开了一条通向六界的密径。幸好我及时赶到,在这条密径即将关闭前留下了一道缺口,不过光是重新打开这条暂时性的密径就花了我整整几十年的时间。”暂时性的密道。也就是说应该不会有别的异兽从蛮荒中逃出来,幸好幸好。正在花千骨松口气之际,化蛇忽然掩唇道:“怎么?上神时间拖够了吗?你在等什么?等自己身体恢复?还是等那个驭兽师回来?若是后者,那你大可放心。潜影的能耐就算杀不了他,也能拖着他几个时辰。”“呃……”花千骨又看了看天色,干笑道:“呵呵,呵呵……”罢了,等到天亮还得有几个时辰,现在这些修为要杀化蛇应该够用。花千骨收了笑,看向四周困着他们的五行阵,有些不屑道:“难道你以为,就凭这个阵法就能困住我们?”生生不息又能如何,她要是想破也难不倒她。她又看向阵外的化蛇,“而且,若是我破了这个阵,那这个阵的法力来源也会受到伤害,你就不怕被反噬?”化蛇娇笑地看着她:“反噬倒是会的,但被反噬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花千骨眯起眼,冷冷的盯着她,“你什么意思?”“呵,意思就是……”化蛇看向身后,“他们都来了,就是不知你还敢不敢破这个五行阵。”一个个身影出现在面前,男女老少皆有,一看就知道是平民百姓。只是他们的眼睛皆是空洞无神,像是两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围绕着一层黑气。“那是……”花千骨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白子画,她抬头看向他。白子画的脸色也异常凝重:“心魔。”花千骨看向化蛇,很恨道:“卑鄙!”居然用法术引出了这么多人的心魔,怪不得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自己”走丢的,原来是早被化蛇控制了。化蛇悠闲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卑鄙?我若不卑鄙,现在恐怕就没命了吧?倒是上神你,快来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强破这个由他们心魔为法力来源的阵法?啧啧啧,看这一个个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想必若是上神强破了阵法,这一百八十五个人一遭反噬可就直接魂归地府了,搞不好还得魂飞魄散。”白子画和花千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眸中的凝重。这可是近二百人的命啊!
化蛇狞笑着看着二人。她果然赌对了,就知道这些自命清高的神和仙总是愿意保护弱小的生灵。这次有了这些人在手,我看你们怎么和我斗!一扬手,似在下达什么命令。只见那些原本呆立的人同时伸出手,黑气沿着他们的手臂源源不断的飞向阵中的二人。花千骨拉着白子画的手,渡给他神力,二人有了神力护体,心魔都不敢靠近,只能在空中叫嚣着。花千骨气愤的想道,居然想让心魔附在他们身上?做梦!“别以为有神力护体就没事。”化蛇笑得越发明媚,“这些心魔若是找不到宿主,就会四处游荡,附到别人身上,到时候,就要出大乱子了。”被心魔附身的凡人,人性恶的一面会被无限放大,一定会做出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化蛇的意思就是说,若是花千骨和白子画不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容纳所有的心魔,这些心魔就会跑去祸害无辜的百姓。花千骨握紧拳头,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用自己的身体容纳心魔,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不管是谁,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或多或少的有着属于自己的恶之一面,也就是心魔。而用身体容纳别人的心魔,就一定会将自己的心魔引诱出来,并且自己的心魔会被放大。修道之人最忌心魔,一旦心魔缠身除非此人意志超乎常人的坚定,否则根本没救,不是死,就是堕入魔道。化蛇在一旁出言提醒,“想好了没?你们是其中一人承受所有的心魔,还是两人一起?”白子画的手忽然松开花千骨的手,身上银白色的神力屏障因没有了花千骨的神力输出立刻消失。“师父,你……”花千骨身体一滞,惊骇的发现自己身体居然不听使唤了,每一处经脉、骨骼、关节都被他法力凝结成的丝线锁着,就像当初在瑶池那般。虽然她是神,但这一身束缚也不是马上就能解开的,因为她没有一点防备,她没有想到,白子画居然会舍下她。她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白子画,嘴唇颤抖,“不,师父,不要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让她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心魔缠绕受苦。为什么?明明说好的不管遇到什么都要一起面对。为什么?明明她都已经是神了却仍无法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为什么?白子画低头看着她,长叹一声,俯身抱着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小骨,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选择。我将心魔引到自己身上,意识沉睡丝线会自动解开。你要小心,抓住机会,杀死化蛇。”花千骨迷茫的重复着:“不,师父,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白子画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让花千骨清醒了些,“小骨,你说过,你爱我对不对?”花千骨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白子画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那么,请你尊重我的选择。”花千骨的身子一震,良久,豆大的泪水簌簌的从眼中流出,她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好,师父,我尊重你。”眼前仿佛出现当年他在绝情殿上劝慰自己的情景。你说心如止水,乱则不明。可是师父,现在的你真的还是以前的那个无欲无求、没有执念的白子画了么?你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心魔?但她要相信他,因为她爱他。“那便好。”白子画站起身,向阵中远离花千骨的地方走去。没有了花千骨的神力,心魔直直向他扑了过来。眨眼间,那个白衣之人便被黑色的雾气包围。一世界的黑色,浓重的黑色,吞噬一切的黑色。黑色渐渐退去,四周的景物变得清晰明朗。这里,便是我的心魔吗?殿宇楼阁鳞次栉比,雕梁画栋,流光溢彩。不远处的亭台小榭中,一个紫色衣裙的绝色女子正被一个白色的身影压在小榻上,那个人的侧脸,白子画认得,那个人叫墨冰仙,而他身下的人……
熟悉又陌生的容颜,香肩半露,眼神空洞,任由墨冰仙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白子画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忽然转身离开。四周的一切煞那间变得模糊,再次一片黑暗。一个不辨阴阳的声音不知从何方想起:“你居然不生气?难道你没有感到愤怒吗?”白子画神色平静,站在无尽的黑暗中丝毫不见慌张,反问道:“我为何要为一个莫须有的幻觉而生气、愤怒呢?”“看来你并不是真心爱她,真是个可怜的女人。”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淡淡的讥讽。白子画眸中闪现出一丝暖色,“不。因为我爱她,所以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神色微冷,眸光扫向四周:“不过,心魔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破掉。”“呵,我不相信,你能抵挡住所有的心魔幻觉。”每个人都有执念,心魔便是由执念而生,一个人的心魔不可能只有一个,执念越深心魔越强,刚刚那个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闭眼睁眼之间,四周已然变化,但这次的画面却模糊不清而且转变极快。面前似有一个梳着包子头的银发小女孩,看不清眉目长相。只能听到她开心的笑,“小骨要变强,强到有资格站在师父左右,嗯……还要帮师父守护苍生。”小女孩忽然长高,变成了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后是一片桃花林,偶有花瓣飘落于地。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剑,兴高采烈道:“断念?名字很好听呢,师父,你终于要教我剑法了!”白子画的眼中再不复一开始那般平静,随着心魔幻觉的转换越来越迷茫。这些都是什么?很陌生,也很熟悉,仿佛是灵魂最深处的记忆。景物变动,花林诡异的扭曲,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躬身低头的众人。白衣银发的女子独树一帜站在大殿中央,整个殿堂回荡着她冷漠的声音,“没错,这些年来各个神族的叛乱,族与族之间的争斗都是我暗中派人挑起的。还有,锁妖塔中的上古妖兽也是我放出来的。”眨眼间,地面开满了血红色的曼珠沙华,那个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左手手腕上的鲜血顺着白皙的手指地落到黑色的地面上,他听到她凄然的声音:“断念断念,绝情断念,可惜,却惟独断不了我的执念?”白子画的心口一阵钝痛,就像是被谁用一把极钝的刀子来回的切割着。一股仿佛积尘千万年的哀伤油然而生,在原本平静的心境中激起万丈涟漪,再也不能平复。“停下!停下来!”他失控的命令道。但是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画面一转,血肉破碎的声音传来。他看到那个白衣女子被无数的锁链穿肉锁骨,白衣被血迅速晕染,仿佛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花,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锁着骨血的金色锁链缓缓绷直,将她从地面生生提起来一丈多高。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无情,在说:“司水之神花千骨,上古神族共工氏后裔,犯下滔天大罪,身为上神,愧对上古诸神,愧对六界,愧对天下苍生。今以背叛神界、祸乱六界之罪宣判,五日之后,在此,剥皮、剔骨、焚肉,毁神身,镇三魂,破六魄,只留一魄打入畜生道,生生世世任人宰割凌辱,永世不得超生。”他还说:“我白子画,以前从未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决定,但现在,我后悔,不该收你为徒,不该授你法术。几万年我皆错信了你,我以为你秉性善良,以为你会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惜,我错了。”白子画的身体有些颤抖,这些都是什么?为何他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谁能来告诉他答案?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漫地妖艳的曼珠沙华骤然变为一片鹤望兰,小小的花朵奋力上扬,就像是一只只向往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比远处,那个女子轻声道:“师父,你的诅咒由我来背负。”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这次他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像是一间巨大的冰库。而他站在正中央的位置,面前是一个两人高的冰块,晶莹剔透。里面冻着一个女子,不,应该说是女子的尸身。这次白子画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绝色倾城,美而不妖,只是现在那张美丽的脸上毫无生机。他看到自己伸出手隔着冰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目,一声隐含悲凉的叹息:“小骨……”四周景物撕裂破碎。头顶上方的天空是妖异的血红色,一道道狰狞的裂痕在空中蔓延,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对面立着一个黑衣少年,嘴角是邪魅的笑意,“白子画,不要以为你封印了我一切就结束了,这只不过是个新的开始。”说着,少年的身体化作十六道紫色的光芒,向空中飞去。那里,悬浮着十六件上古神器。紫芒进入神器,消失不见。但六界崩裂还在继续。而他的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师父。”
他侧过头,不远处立着一个女子,紫发在空中张扬。他看到她紫眸中无奈的笑意,“师父,来世不要再让我爱上你。”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腾蛇图腾,高贵庄严。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耳边响起了虔诚的吟咏:“我以伏羲一族为名起誓,愿以吾之血肉,修复六界。”白子画呆呆的立在那里,眼中迷茫无神再无一丝色泽与光彩。我是谁?“你叫什么名字?”“花千骨!”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欣喜的笑着,露出白白的小牙。瑶池中万年不败的桃花在她身边绽开着,有一朵轻轻飘落到他的衣袍上。光线变得阴暗,一轮皓月当空,他将手中的剑递给小小的花千骨,“我看你跟这剑颇有缘分,就赠给你吧。”下一瞬间,景物扭曲变形。断念依旧执在手,花千骨匍匐在他的脚下,鲜血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亦染红了他的白袍。“师父,求你,不要……至少不要用断念……”而他不为所动,就那样一剑一剑刺在她的身上,没有犹豫,没有迟疑。鲜血四溅,他还是没有停直到刺完一百零一剑,直到他站在血泊之中,直到她的双眼再无神采。白子画的心在滴血,愧疚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将他淹没。他想努力张口,“求你停下来,我认输了,我认输了。”但他的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大雨倾盆,骤然降落,淋湿了他的衣袍,发丝贴在身上。轩辕剑泛着妖异的紫光,瞬间刺穿了对面紫色的身影。冷漠的声音传来:“白子画,你其实从不信我,你只信自己的眼睛。”“白子画,你还是不肯爱我么?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一起死?”“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白子画,今生所做的一切,我从未后悔过。可是若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一句句如催命符咒,吞噬着白子画残存的、为数不多的理智。当他再一次看到花千骨在自己眼前破碎时。理智筑成的围墙瞬间瓦解崩溃。多年以前的堕仙印记再次出现在额头。无边无际堕落的黑暗向他涌来……五行阵中,运功调息的花千骨骤然睁开双眼,她的手指上出现了一枚银色的戒指,戒身不停的颤抖嗡鸣,绝望的气息一丝不漏的传达到花千骨心中。“师父!”骇然抬头看向白子画。只见他的额头上已经显现出黑色的堕仙印记,周身的黑雾已然完全融入体内。阵外化蛇拍着手笑道:“恭喜长留上仙,成功心魔缠身,步入魔道。”
“不。”花千骨已经再也顾不得化蛇的言语,来到白子画面前,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指尖刚刚碰到白子画的手,便是一阵尖锐的刺痛。花千骨看向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已经是一片焦黑,就像是被炽热的火焰受伤一般。而白子画手上被她刚刚触碰到的肌肤也是如此。花千骨有些迷茫,“这……是怎么回事?”化蛇悠闲的向她解释道:“我的上神大人,你可是神啊,但这位长留上仙现在已经开始堕魔了,正邪势不两立,若是你现在将神力沾到他身上一点,他可就得魂飞魄散了。”“啧啧啧。”化蛇笑得越加明媚,“我们就等着他完全沦为堕仙吧。”花千骨没有理她,只是伸手划破了手腕,血液悬浮到空中,围着白子画绕成一圈。她神色凝重,双手结印,缓缓念道:“我以司水之神为名,以吾之血为祭,万物初始之源的水,请你给予我破魔障的力量,我要,舍弃神力与身体,元神入心魔。”身体跌倒在地。再次睁开双眼,因为元神出窍,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孩童状态。四周一片漆黑,黑暗无边无际,充斥的绝望的气息。“师父。”花千骨大声喊的,声音转瞬间没入黑暗,像被吞噬了一般消失无踪。没有任何回应。花千骨紧张地握起双手,再找不到就来不及了。她一定要将他救回来。迈开腿,在一片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奔跑。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在视野中。仿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任凭她再如何努力也无法脱离这里。师父,你到底在哪儿?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第一次,花千骨觉得泪水是那么没用的东西,这个曾经奢望的东西,如今却是如此的多余,模糊了双眼,毫无保留的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与无助。最终,她停下脚步,抹去泪水,迷茫的看向四周。到底、到底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他?她用手捂住双眼,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已经成神却什么都做不了。明明想要守护却只能失去。我真的是个妖孽,只会祸害所有人的妖孽。一滴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滑落,滴落在下方无尽的黑暗中。四周的景物忽然变化。花千骨抬起头,发现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四周光线昏暗,树影婆娑。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白袍银发,衣袂翩飞。花千骨看到自己扑到他的怀中,听到自己在说:“呜呜呜,师父,你终于来了。那个怪物把我骗到这里,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啊。”面前的人轻轻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小骨乖,不要怕,师父来了。”“可是……”花千骨听到自己在问:“这里是蛮荒,不是不能用围观吗?师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用心。”“用心?”“嗯,你想办到的事情,只要用心,就能成功。为师静下心来感受到了小骨的存在,所以找到了小骨。”眼前的景物与人物消失,一切归于零点,依旧是无边的黑暗。
“用心?”花千骨自言自语道。她伸出手放在心脏在的位置,闭上双眼。黑暗渐渐退去,一切清晰无比,空白的天地间,任何微弱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衣物布料摩擦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另一个呼吸声,很微弱,但却无法忽视。花千骨睁开眼,向远处跑去,纵然四周仍是黑暗的,但她却有了前进方向。就这样一直不停歇的奔跑,终于,她停下脚步。那里是一片美丽的花海,在无边的黑暗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傲然绽放。这种美丽的花朵,名曰记忆。但这样的美景却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因为花海中央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素白的袍子,惊为天人的眉目,微微苍白的的薄唇,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神圣,那样的不可亵渎。只是现在的他,如泥胎木塑一般呆立在那里。少许长发遮住没有焦距的双眼。额头上黑色的堕仙印记若隐若现。就像是一个失去了丝线的木偶。花千骨知道,待这个印记清晰之时,便是白子画完全沦为堕仙的那一刻。她一步步走进那片花海,走向白子画,无意间碰到其中一朵记忆之花。她的身体一顿,脑中登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画面。……“长留列仙在上,弟子花千骨,命格异数,厄运缠身,生是不祥之人,承蒙尊上不弃,悉心教导,收我为徒。弟子定会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无愧长留,无愧尊上。今后生为尊生,死为尊死。绝不违抗半句师命。天地为证!”……她看着一地盛开的花朵,指尖颤抖的碰上另外一朵。又一个画面出现在脑中。……“师父,以后徒儿每天都给你束发好不好?”……花千骨像中了魔障一般,用指尖不停地抚过每一朵花。最终,她望着面前的花海,咧嘴笑了起来,很开心,却有泪水沿着面颊滑落。小骨,其实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色彩与光明,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把她铭刻在了心里,那样的深。花千骨向着花海中央的白子画走去,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抚上他完美无瑕的脸。“师父,我从未真正恨过你。”她踮起脚,轻声呢喃道:“我爱你。”接着吻上了他冰凉的薄唇。白子画的长睫轻轻颤抖,双眼缓缓聚焦,额上的堕仙印记消失不见。刹那间,四周的黑暗尽数退去,一片清明。无数的记忆之花围绕着他们摇曳欢歌……
文:天堂里的曼佗罗(未完待续)
1-4请
转载请注明:http://www.dongyamedia.com/yzpp/1172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