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睡,夜雨忽至,不过镜花水月一梦旖旎
暮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韶光妍媚,海棠如醉,一夕之间,游园已被梦惊,醒来的风流又被春光灌醉,徒留一片红晕,与翠色相依。
不争,是梅的高洁,当春色开始浓郁,它的幽芳已随尘土隐逸;芳菲,是桃李的风韵,当明媚成全缱绻,它的美好已被繁华簇拥。摇曳枝头的诗意,都在我的卷轴中,偏偏忘了,有一抹春醉,名为海棠,它被风月宠溺,被诗人爱怜,被光阴婉转、绵延。
直到东坡的笔墨辗转眼前,那海棠花色不过一笑嫣然,便把桃李漫山比成粗俗。若非亲眼见到一整片海棠花的韵致,大抵只觉得他夸张了。有些绽放,好像只是一回首的光阴,本来还含苞的粉韵已成满眼的春色,桃花映水才是盈盈,海棠的妩媚,在一阵风里,一抹微光,一缕暖意,便成全了人间,漫漫旖旎。
矗立花下,满眼都是温柔,心也跟着慢下来,不急着离去,不急着撰写,不急着赞叹,只是静静仰望:苍穹在花枝簇拥下依稀可见,嫣粉在绿意里把春风留下,世俗在这一刻突然止息,唯余寂寂无声,落英缤纷。伸手想要握住一瓣春色,又不忍强留,宁愿每一片花叶都与尘土重逢,来年的盛放不输一丝缱绻。
暮色四合,月华初照,竟有了和东坡一样的心绪,唯恐夜色太撩人,海棠也忍不住一场春睡,把韶华敛藏,兀自欢愉,不顾人间。
更深露重,不抵睡意来袭,夜里好像梦见了一群粉衣女子,举着海棠花模样的油纸伞,在皓月如雪里,舞一出幽幽。红尘贪欲,在别离里生出不舍,伸手想要去抓住,却只得如水的长袖、划过指尖,刹那消散,唯余漫天飞花。
醒来时,雨声淅沥,不敢推窗,身侧也无人可问,但易安早已将答案推倒在宣纸上:“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撑了伞,信步雨中,却不曾想,那盛放虽已零落,看似蔫了的花朵却盈满雨珠,别有一股缠绵,我见犹怜。不是只有烂漫才能美好,人世间纵然百媚千红都会败落,可凋零,本就是一种美。凄婉但惹人怜惜,伤感却将人心间柔软触碰,残落的被深情隽永在一刹那的记忆里,反倒成全了永恒。
美丽的向来脆弱,欢喜的从来短暂,人生本就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无意偏要求全。
春光短暂,但百花繁盛;夏夜漫漫,但清风盈袖;秋意萧瑟,但月华朗朗;冬日寒冷,但雪色茫茫。四季风流,都有雅韵;繁华落幕,不过归途。
海棠春睡,夜雨忽至,不过镜花水月,一梦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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