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涨潮落潮水时间中的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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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以闯海吃海玩海居海为禀赋的城市里,潮汐变换烂熟于心的人不在少数,“初一十五赶晌午,初八二十四两头赶”,他们每一次的脱口而出,都是冲着大海的方向。
1“除了退大潮,每个月农历的初一、十五以后,两三天内,都会有一次大满潮,那时潮水涨得最高,落得最低。”父亲曾经耐心地跟我解释。涨潮时间每天都不同,15天为一个周期。每一天的潮汐,又分为两次高潮两次低潮,高潮低潮之间大约相差6小时,高潮一般能维持一个多小时,也就是青岛人所说的“满潮”。高潮或最低潮时约有半小时平潮,不涨不退,潮平海阔。父亲在莱阳路出生长大。莱阳路是青岛最早的主干道之一。很多年以前,年幼的父亲走出莱阳路35号,穿过马路,直接进入了鲁迅公园。在那片难得一见的红色礁岩和粗粝滩涂之间,他找到了最初的人生演练场——用以演练少年的莽撞,演练血性里的勇敢以及游戏的天分。后来,我和妹妹也经历了相同的过程。事实上,若盘点海边生长史,没有哪个孩子不曾在礁石之间蹿跳,黏滑的海藻让脚下失重,摔倒是常有的事,鲜血可以很快被海水冲洗干净,生命中最初的伤痕却留了下来。在滩涂上,那些用整个下午建造起来的童年城堡和宫殿,似乎只是为了等待潮水的摧毁。海,赤裸湛蓝,银亮的波浪纹满全身。外地人初来青岛,第一次看到潮水涨落,连连说“好神奇”。抛却月球和太阳的引力作用不论,他们宁愿相信海神真的存在——海神的吐纳呼吸制造了海水的涨涨落落。时间一到,推波逐澜,迅猛上涨,达到高潮;时间一过,层层退去,低潮停驻。如此循环往复,永不停息。外地人执迷于大海的神秘,忘记了神秘背后的危险,他们追浪、尖叫,全是探索的兴致,他们在退潮期进入礁石群,还原少年人的模样,玩到忘了身家,忘了凡尘,也忘了时空,直到一转身,才惊觉上涨的潮水早已切断了来路,他们被困在了礁石上,如陷孤岛,如临绝境——也如一次完美地出逃。在等待救生艇的时候,四周白浪飞溅,鸥鸟在头顶上叫得奶声奶气,飞鱼在阳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模式化生活被暂时隔绝,置身危险却也仿佛置身黄药师的桃花岛,遗世而独立。海一旦退到远处,便裸露出滩涂的肌理,抽象画一般迷乱,又底牌一般坦然,这种概念与形态的冲突带来了撩人的戏剧感,唯扑身其上,方解心头爱恨。东北人老程就是这样。去年的农历十一月初一,退大潮,他在西海岸唐岛湾看见了好似大漠空阔的沙滩,正于阳光底下泛着淡淡烟气,缕缕,袅袅,他想起了湮灭的远古,亦在情感上与北方广芜的空地重叠——然而,就在这片大漠下面,在融着海水的细沙里埋藏着亿万个蛤蜊,东北人老程把持不住了。大约40年前,他们全家在薛家岛一带居住过两年,随后去了黑龙江,童年在海边挖蛤蜊的记忆一直没有离开。他看到滩涂上冒出一片筛子眼儿,知道那是蛤蜊们的呼吸孔。萌啊!瞬间,他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打回了童年。挖蛤蜊!他把自己扔给了这些小精灵,把世界扔在了身外。等到带着攫取的快乐直起腰身的时候,已然被困。潮水上涨很快,安全地带在一寸寸消失。报警后,民警观察了地形,被困的地方离岸不远,一百多米的样子,海水虽不深,暗流却密集,不敢用快艇,必须联系附近的小渔船救援。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便有民间好事者走访了渔民和前海附近的土著,从小港到石老人,40公里前海一线,请常年赶海弄潮的人用经验标注了十处最容易困住游客的礁石,在网上发帖。这帖子的含金量相当高,竟与青岛边防支队的搜救统计不相上下。包括鲁迅公园附近的海域礁石、小青岛南侧海域礁石、二浴三浴附近的花石楼南侧海域礁石和太平角老鼠礁、极地海洋世界游乐场西南侧海域礁石、海滨雕塑园雕塑馆南侧海域礁石、石老人海水浴场原黄金海岸酒店南侧海域礁石、石老人海水浴场西侧海域礁石、东海东路和海口路交界口附近海域礁石、石老人观光园附近海域礁石——究竟是哪一块礁石,不亲临不目睹潮水的来去,或者不经历一次被困的惊险,终是难以想像的。2先祖分别用“潮”和“汐”来界定白天与晚上的海水上涨,后来,约定俗成,潮和汐也就统称为“潮”了。潮水涨落,能销金熔银,也能繁衍生息。年9月2日以前,德国人空降一个“在远东的军事基地和港口贸易城市”的规划尚未成形,小渔村里的时间以潮涨潮落为刻度,不受外界干扰。渔民们彪悍的口音大约来自强硬风浪的塑造,声声逆风,多以去声。似乎只有这样有重量的发音才能证明他们在生与死的较量中,每每留给自然的,都是一个勇敢的回答。出海,就是讨海。捕鱼看天象。来了好潮水几天几夜不能睡觉,要趁着潮水浪峰抢鱼。渔民们习惯了随浪涌派遣心跳,且从未停止过对于大海的解读,口口相传,那些谚语是海上的自然规律,也是潮水日子里的草根教科书——“二月清明鱼是草,三月清明鱼是宝”,“早上空打空,晚上驮不动”,“台风过,海蜇无”,这些说的都是渔汛与潮水的关系。“早有胭脂晚怕白,天见此象大风来”,“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北打闪起狂风,西打闪雨重重”,“春风不过宿,一天南来一天北”,这些都与风相关,而风向直接决定着渔汛。“黄昏乌蒙蒙,明日雨绸绸”,“天上云像瓦,刮风把雨下”,“大瓦风,小瓦雨”,这几句堪称海上晴雨表。“正月十九观音暴”“三月清明田鸡暴”“四月立夏暴”“九月初九重阳暴”“过了重阳暴,海过打铺好睡觉”,这些则概括了风暴发生的规律,说的都是大海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只有渔民才会相信,美好和险恶之间可以毫无间隔。渔船归来,码头上人群熙攘,叫卖声、装卸声、砍价声混杂在一起。渔民们都穿着水衣、雨靴,看上去真的有点帅。他们的女人,围坐在码头上,分门别类地挑拣海货。鱼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只是,在海底深处,在柔软的、浩大的底层,多少迷途的渔民,枕在上面,枕在潮汐的暗蓝色宁静里,永远地进入了睡眠。行船闯海,命途多舛。任哪一个岛哪一个村,都有渔船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的故事。岸上的人两眼望穿,总以为下一次涨潮会有奇迹发生,到头来也只能葬个衣冠冢。到了海上,很多事说不清。渔民眼里的海,是有生命、意志和神秘能量的神,他们只能敬畏。也因此,祭海在渔村是天大的事。五百年以前就形成了节日。在北中国海边,田横岛祭海节是规模最大的,每年春汛来临的时候,田横渔民修好了船,添置完渔具,把渔网抬上船,准备蓄帆向海之前,会选一个黄道吉日——通常是农历的四月初八。海龙王是主祭的海神。除海龙王外,其他受祭祀的神灵还有以下四位:一是天老爷,二是观音老母(观世音菩萨),三是回财主(狐仙),四是仙姑(孙姓姑娘,传说死后成仙)。祭祀前,要用黄裱纸写好“太平文疏”,通常由德高望重的人来完成,以示虔诚。祭祀时,杀猪宰鸡蒸面塑,张灯结彩放鞭炮,四乡八疃汇聚一堂,喝酒吃肉,胜似过大年。在自然崇拜的仪式中,渔村邻里的人情也更加深远和牢固。土生土长的岛民,祖祖辈辈的渔民,盘桓在海的鼻息下,耕潮牧渔,海是他们的路,也是他们的良田和矿井,他们小心翼翼而又勇敢坚韧地从海里讨回想要的生活,并祈盼一生平安。3海,曾经的方向的代名词,“四海犹四方”,这表明,在先祖的认知里,海是天下的尽头。海内外,仍是一种地理参照系的表现,一种空间概念。甚至,在先祖那里,类似于海的大湖也叫做“海”,里海、青海、洱海之类称名传承至今。“海者,晦暗无知也。”由于缺乏航海能力,先祖面对茫无际涯的大海,唯有望洋兴叹而不得知其详,更不了解大海之外另有新大陆,所以便将它视为天下的尽头了。潮汐规律是青岛人计算出来的。年,德国人在大港第一码头建立了验潮井,青岛港成了中国最早进行潮汐观测的港口之一。潮汐规律与大地测量、海洋深度测量有直接关系。若要测定大地高程和海洋深度必须有基准面,这个基准面就是平均海面和深度基准面。平均海面的数值都是根据潮汐观测记录计算而得——根据其观测记录时间的长短可分为日平均海面、月平均海面、年平均海面和多年平均海面。青岛潮汐研究为国家海拔测量定下了水准原点。《中华人民共和国测量法》规定:国家海平面的零米以海军青岛海洋验潮站水准原点为基准点。自上世纪50年代开始,青岛的验潮兵们每天三次往返十几里路到验潮井取样、观测、化验,忠实地监测着大海的潮起潮落,维护水准点的精确度——它不仅是中国的基准点,大多数亚洲国家也都把它看作海拔零米的基准点。有了这个基准点,制作中国地图、海岸带的开发利用、人造地球卫星升空和水下运载火箭发射等,也就有了参照系,否则,高程测量将会陷入混乱,犹如一杆秤没有定盘星一样,山高水深都无从说起。比如,根据水准原点标准定出的“年国家高程基准”,由此测出了珠穆朗玛峰高度最新复测值为.27米。相较于水准原点,渔民们更谙熟于“半日潮”这一典型的青岛潮汐特征——潮沙变化改变着水压和流速,鱼群由此接收到更多信号。一般来说,小潮预示着渔获,因为流速小,鱼群相对密集。大潮反之。就在这潮涨潮落里,日子推移着,到了春天,到了秋天,渔汛说来就来。以鲅鱼为例,每年清明节过后,长江口以南过冬的鲅鱼群开始北上黄渤海海域产卵,形成春鱼汛。到了11月,水温下降,鲅鱼群又开始南下过冬,从日本海域而来,游经青岛附近,形成秋鱼汛。更多的渔汛包括:1至2月的太平洋鳕鱼鱼汛,主要集中在灵山岛以东海域;3至4月的对虾虾汛,主要集中在胶州湾、丁字湾附近海域;5月中下旬的面条鱼鱼汛,主要集中在崂山区沿海海域;5月及9至10月的鲅鱼、带鱼鱼汛,主要集中在沙子口外海、灵山岛以东海域;8至10月的海蜇,主要集中在朝连岛附近;9至10月的鳗鲡鱼鱼汛,主要在黄海、东海交界处……4一条白色的鱼从海面上跃起,向着东方,完成了两米左右的飞行。重复了一次。又重复了一次。在天与海之间,它的洁白似有珍珠光芒,亦如传世的银器悬于当空。我听见岸边有人尖叫起来:快看!好大一条白鳞啊。这是在青岛的八大峡海域,人声嘈杂,潮低水浅,鱼的倏忽一纵是件惊艳的事情。据说在远海,确有飞鱼们如鸟群,在空中展开胸鳍,展开壮丽的飞行。在南海东海上行走的渔把式,不止一次撞到这样的仙境。海洋生物学家认为,飞鱼的飞翔,大多是为了逃避金枪鱼、剑鱼等大型鱼类的追逐,或是由于船只靠近受惊而飞。如此僭越鸟类特权的举动往往让它们搭上性命——招致海鸟守株待兔式的捕猎,撞在了礁石上,落到了海岛或甲板上——水手常常在黎明时分捡起它们的灵魂,并悼念这场遗落的夜间飞行。“鸟翼鱼身,身形如梭,流线优美,风力适当的时候,这些可以支持飞鱼跃出水面十几米、在空中最长停留40多秒以及一口气飞出多米。它们在水下加速,一冲破水面就把大鳍张开,尚在水中的尾部快速拍击,从而获得额外推力。”当我把这些讲给一个从没离开过胶州湾潮水的渔民听时,他粗黑的脸上竟绽开了少年人的欣喜,“如果这成群的飞鱼在胶州湾里就好了,不用飞,在海里就行。”他说,很多年以前,他的确在海里看到过这种景象:鱼群游动,好像上演一台大型芭蕾舞。它们听命于一种神秘指挥,或者一种天生的妖异的沟通能力。成千上万的鱼姿态一致:上浮,下沉,加速,忽然的停顿,甚至转弯时身体也保持着统一的角度。“现在呢?”“想也别想了。”无尽的海,如今却在缩小。渔民们是第一批感知的人。因为鱼少了。环境污染、海面升降、地壳运动、河流淤积、人为填海等因素,使胶州湾每年大约缩小3平方公里。《胶澳志》上记载的年胶州湾的总水域面积为平方公里。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提供的资料显示,年,胶州湾的总水域面积仅有平方公里。这是一个不擅于经营渔家宴也不擅于转型稿旅游的渔民。他似乎比谁都怀念从前渔多的日子。在他看来,海上行走虽艰辛,却无太多的思想压力。这同样是很多渔民转行后的共同体会——与自然打交道和与人打交道相比,后者更难。“群鱼为什么要朝着一个方向去?”“我爷爷说,是为了迷惑掠食者,增加逃生的机会,就算鲨鱼冲进鱼群造成短暂的混乱,它们也会迅速调整自己重归集体的节奏。”他对鱼群念念不忘。“对于鱼群来说,死在一起的幸福也许将抵消死亡本身的灾难气息。”他是否听懂了这句话?我不知道。好书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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