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花中行文张亚兰
花中行
文/张亚兰
栖居于半是乡间半是城的关中小镇，感觉很是幸运。不像那些跻身于城市密林中的朋友，整日被浑浊的的空气和嘈杂的市声所包围，想出来透透气换个心情，还得开车跑到几十里甚至几百里以外的山野去，而我所居住的小镇，花木扶疏，田园环绕。不仅空气清新，而且视野开阔。北看，莽原层层，沃野千里，南望，秦岭绵延，渭水滔滔，只要是晴天，放眼便能看见远处的地平线。
长久地亲昵着脚下的这一方土地，哪儿有片果园，哪儿有条小路，都很熟悉，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它的位置。
由北环路一侧那座红柱飞檐的四角亭向南望去，一条宽阔的柏油路通向小镇的中心地带，马路两边栽满了纯一色的红叶李，粗壮的枝干，优美的造型，煞是好看。一到春天，密集而繁盛的李子花开得粉粉扬扬，绚烂至极。素洁如玉的花瓣，远看，像云、像雾、又像雪；近看，每一枝，每一朵都是那样晶莹剔透，楚楚动人。那一串串闪着光亮的小花朵，像是古代宫女别在发髻上的银簪子，微风吹来，轻轻摇曳，不由人心生爱怜。往来穿梭的车辆，行人，从这花的夹道中缓缓而过，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节奏，以往那刺耳的鸣笛声没有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行走在花下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花让人心变得柔软而舒展，也让这个喧闹的尘世变得祥和而宁静……
教坛舌耕的时光，一晃而逝。回望从前的日子，紧张而又忙碌，春天是怎样来的，又是怎么走的，无暇留意，无心观赏。从早到晚，除了忙，便是累，神经总是绷得紧紧地，要赛教观摩，要评优选差，要参加各种名目的进修考试，还要想法设法帮助那些学习上劲头不足，反应迟钝的孩子树立自信，人恨不得把自己分出几个身子来。多如牛毛的事务，白天干不完晚上加班继续干。第二天一早，闹铃响了，眼窝酸得睁不开，身子困乏得起不来，只想在被窝里再眯瞪一会儿，哪怕几分钟也成为奢侈。有时爬起来一看迟了，连牙都顾不得唰，胡乱摸一把脸，刨几下头发，就跨出门去，。失急慌忙地跑到教导处签到，无意中竟发现有人脸上的雪花膏还未抹匀。说真的，因为紧张，我也曾扣错过纽扣，穿错过鞋子。有一年春天换季，想把那件带花色的衣衫换上，翻箱倒柜寻不见，结果，晚上临睡才发现，原来就穿在身上，只不过被外套遮盖了而已。除了节假日，吃饭从来不讲究，多数人端上碗都是狼吞虎咽，呼里呼噜，有时过于生猛，不是烫了嘴唇就是呛了喉咙。如此囧态，在外人看来，也许不可思议，斯斯文文的老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没有谁能心安理得，细嚼慢咽地吃过一顿滋润饭，也没有谁会真正踏踏实实地睡过一个囫囵觉。那种忙乱不堪，掐诀顾不得念咒的日子，一眨眼成了过去式。如今，生命的列车进入到一个慢车道，原来拼命追逐的一些东西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心境随之恬淡，脚步变得从容。四周的景致也由模糊变得清晰……如果说从前的时光是骑着快马，风驰电掣，呼啸而过，那么眼下的日子就是一手拿着花枝，一手牵着马儿，边打口哨边溜达的悠然。这是一段黄金般的时光，是经历了千辛万苦，穿过了枪林弹雨之后才得到的，这是生命的礼物，也是岁月最温情的厚待和最慷慨的的馈赠与奖赏，你必须加倍地珍惜，万般地感恩，让精神皈依，让灵魂泊岸，你要把每一个日子都过成诗，让每一个季节都盈满花香……怀着极好的心情，沿环城路向东走去。这里有一座新修的公园，里面有湖泊，凉亭和回廊，湖畔杨柳依依，湖水碧波荡漾，那些临水而生的桃树，杏树，将旁逸斜出的枝杈伸进水面，绽开的花朵愈发的娇艳水灵。园子四周，不同种类的花木参差错落，红绿相映，林木深处，小路弯弯，时隐时现，书有唐诗宋词的玻璃灯柱，为公园增添了浓郁的文化气息，悦耳的笛子独奏，和着婉转的鸟鸣，让每一丝垂柳都扬起春天的律动……每天清晨，我都要兴冲冲地跑到公园里探看，看哪些花儿先开了，绽了几朵，哪些已经张开了小口，哪些还在打苞儿……当你面对一朵最新绽开的花朵时，你的心是颤动的，惊喜而不安的，你只怕因为你的慌乱不经，伤害了圣洁的精灵。你怯怯地走近，又惶惶地后退，最终两脚并拢，肃然凝眸，像遇见佛菩萨一样恭敬……不知道，花朵在破壳出世，嘭然绽开的那一霎那，会不会疼痛哭泣，你看那艳红的花瓣上，分明染着斑斑点点的血，挂着莹莹欲滴的泪……有过挣扎的痛苦，才会有新生的狂喜与激动。每一朵花，都有一张灿烂如霞的笑脸，都有一颗纯洁无瑕的心。每一朵花也都有自己的表情和神态，个性和语言。一个心怀善念，天性通灵的人，绝对能听懂花的诉说，明白花的心事。从冰雪万丈的寒冬，到暖意融融的春日，要经过多少黑夜的等待，要忍受多少寂寞的煎熬，才能站在春的枝头。好不容易露出笑脸，一阵冷雨，一夜寒霜，又会使其黯然失色，破败凋零，想想，真是残酷。有多少花儿，能幸运地躲过雷电击打，风雨欺凌的灾难。吉祥，平安，成为自然界和人类共同的向往和永久的期盼……阳光暖暖的，花儿艳艳的，老人，孩子，情侣，诗人，画家，摄影师，所有爱花的人，都怀着最美的心情，身着最漂亮的春装，笑盈盈地走进花的世界，参加花的圣典，分享花的喜悦。花儿也把最妩媚，最动人的容颜展现给人类。梅花冰姿玉骨，杏花素颜如雪，梨花出尘脱俗，碧桃腮染胭脂，樱花红粉敷面，海棠唇点朱丹，更有玉兰的高雅大气，牡丹的雍容华贵……花是美人，是少女，是云中仙子，是月中嫦娥，给人精神无法言说的愉悦，所谓花前月下，大概是人生最美的意境，最幸福的时刻和最难得的享受了……花开的日子，人心是兴奋而驿动的，思绪是牵牵连连，辗转翻腾的，王安石的《春夜》便是明证：
金炉香烬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长袍飘然的大诗人苏东坡，更是徘徊于“香雾空蒙月转廊”的画面里，迟迟不肯离去，“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因为美好，所以珍爱。担心失去，所以相守。唯有相守，才对得起这良辰美景，才不会辜负这一年里只有一次的花开。“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不管何年何月，无论花开花谢，生命，都是努力绽放的精彩。—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张亚兰：中国散文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武功书院签约作家，著有散文集《野草花》《秀一轮明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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