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河桃花依旧笑春风下

桃花依旧笑春风

文/张瑞图/GUTANG

(下)

花圃内娇艳的花争相盛开,随风摇曳,空气中飘荡着淡雅的花香,暖融融的夜空,繁星闪烁,一切似乎都美不胜收。唯璎珞一人如坠冰窟,天地间如布满了暴风冰雪。一颗心似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攥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婀娜山下,那些明艳又充满欢笑的时光,逐渐变成了巨大的黑洞,一点点地将人吞噬。

喘息都是困难的,璎珞疼得想尖叫,想歇斯底里地质问。可愤怒又怎敌得过真心被捏成粉尘的伤痛,眼泪不断滑落,咬着唇倔强地不许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明净的星夜都变得窒息而深沉,仿佛失去了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璎珞从屋顶站了起来,透着长长的睫羽,越过重重包围,望向最外围的那个人。

银辉下,那人还如从前的模样,眉眼如画,清俊雅致。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最外围,很安全的地方。一身明黄锦袍在这样的夜里尤显刺眼,但不得不承认,这颜色却将他衬托得更加地矜贵威严。此时,他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墨玉般剔透的眼眸却氤氲着浓重的水色,让人如雾里看花般看不分明。

璎珞挺直了脊梁,慢条斯理地抬手,捋顺有些凌乱的长发,轻轻浅浅地开口道:“婀娜山偶遇,天池宫小住,谯郡城闲逛,姻缘湖定情,一年一次的相见,都是你的计划?”

燕倾缓缓垂眸,躲开对面的灼灼目光,闭了闭眼。片刻后,再次睁开双眸时已没有多余的情感,直直地望向璎珞:“是。”声音里没有半分犹豫。

璎珞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苍白的脸上无悲无喜。那一双美眸久久地凝视着燕倾的方向。足智多谋、刚毅果敢、绝情绝义,天下间能具备这些的,都是能成大事的男子。如此,燕倾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处,睥睨天下。

燕倾顿了顿,轻声道:“你若将肯将凰珠交出来,本宫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璎珞笑了笑,轻声道:“你又何必骗我呢?这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燕倾垂眸冷笑:“本宫不认为这世上有不可能的事。即便有,本宫也会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事已至此,宫主该思量思量,是命重要,还是凰珠重要。”

璎珞抿唇笑道:“就凭这几个侍卫,便能左右我的去留?”

燕倾凝目望月:“本宫自然不敢托大,但宫主总该认识这个东西吧?”

燕倾毫不在意地抬手,银色的司空的仆侍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若宫主想保住他的性命,还需乖乖地和本宫合作。”

璎珞再也保持不了面上的风轻云淡,冷清的眸中溢满了怒意:“我与你之间的事,为何要牵连无辜!”

燕倾嘴角含笑,声音也降了温度:“这世上哪有无辜不无辜的人,本宫与你之间,也没有任何误会。当初你送上门来,本宫利用你是权宜之计,只不过是想借凰珠一用罢了。”

璎珞心如刀割,咬着唇,努力让自己硬气:“我给了你凰珠,你便会放了我们?”

燕倾胸有成竹,冷冷一笑:“你若交出凰珠,我自然放了你的仆侍。宫主却还需在我东宫待上几日,待到万年蕊开放,宫主可自行离开。”

璎珞道:“若万年蕊不开呢?”

燕倾缩在衣袖里的手不自主地攥成了拳头,月光朦胧了他的面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宫主心善,定然愿意救人的。”

璎珞垂眸,低低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我又为何要与人换命!”

燕倾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骤然转身,不再看璎珞:“由不得你!”

包围的侍卫慢慢围上来,圈外的弓箭手也已张满了弓弦。璎珞缓缓侧目,轻蔑地一笑,提气运功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时气海一阵剧痛,闷哼了一声,落了下来,不及反应,众侍卫围了上来,冰冷的刀刃架在了璎珞的脖颈间。

燕倾并未回头,昂头望月,静静地聆听着手铐脚镣的声音。片刻,飞身跳下了屋顶,一步步,不曾回头,没有丝毫犹豫地离开了。

璎珞垂眸坐在屋顶上,气海的剧痛,不及心中的悲痛。不知过了多久,她抬眸凝望着燕倾冷冽的背影,但漆黑的夜里,已看不甚清远去的人。在开始的时候,就没看清楚吧。

传说,每一代离开天池宫的宫主都不得善终。原来,璎珞从来都不是个意外,这些,从十五岁救人的那晚,便已注定。

紫金锻造的手铐脚镣,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纵是武功盖世也无可奈何。何况,不知何时,已中了“期尽散”。璎珞有生之年,还有幸尝试这无色无味,又排名第一的慢性毒药,当真不知该说是荣幸,还是不幸了。何时中毒,已不得而知,许是从摘掉凰珠的那一刻,一切就开始了。

秘牢终年不见天日,让人分不清白昼与黑夜。若非是每日一顿饭,璎珞都不知这七日一次的取血,已变成了三日一次,想来怕是那万年蕊,今年开不了。

璎珞闭着眼眸,躺在暗无天日的牢中,迟钝地感觉又有人触碰那伤痕累累的胳膊,细管穿刺皮肉的感觉,着实不太好。璎珞依稀听见了,血液滴入碗中的声音,一滴滴地失去,如此清晰,又让人有种莫名的轻松,似乎头脑也因血液的流失,而越发清晰起来。

初见燕倾时,他被小黑叼在口中,本是在劫难逃,被她横插一杠救了下来。那次巧遇,并非有人刻意安排。燕倾本想抢夺那朵尚未开放的万年蕊,不想遇见了看守万年蕊的小黑,这才全军覆没。他运气着实不错,逃过一死。

世间的丑恶,人心的叵恻,往昔天池宫历代宫主的惨死,司空曾不厌其烦地讲过。但璎珞自小,却不相信人与人之间有莫名的恶意与算计,这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这般光景。

人说,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恋,是为一个人付出时的勇敢,为此被伤得体无完肤,无怨无悔。璎珞如此,燕倾如此,他当初为夺万年蕊,抛去生死富贵,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为一个女子做到此种地步?唯一可惜的是,他所倾心的人,非璎珞罢了。

如此的一段缘,不管是善还是孽,璎珞都明白了,原来情之一字,竟当真这样伤,这样伤。

世间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都是一种修行与历练。这些都太过伤痛,太过煎熬。绝望后,回首望,才能静怡地回想,那些被忽略的点点滴滴,当一无所有时,也无甚可失去的了,更何况,是那些从未得到过的情感和人心?

天池宫历代宫主,依附凰珠转世而生,故最是相信前世今生。灵魂不息不灭,希望今生来世,再也不要欠下任何情。来世的婀娜山,依然纯净美好,依然寂寞如一。

悄无声息地站在秘牢中,燕倾第一次经历了采血的过程。不知那软管扎入血脉中是怎样的疼痛,可这样一滴一滴,本该艳红的鲜血,已呈现出浅浅的粉色,仿佛已要流尽了般。

胸口有种莫名的窒息感,呼吸间牵扯着内脏,整颗心都钝疼钝疼的,甚至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呼吸声重了,会吓到那闭目躺在稻草上的人。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让燕倾看不真切里面的人。可此时,璎珞惨白的脸竟是出奇地恬静,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眼角好似有晶亮的水痕,滑落入鬓。

不自主地,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燕倾闭了闭眼,已有些看不下去了,却不知为何,不愿也不想离开。此时,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难测的恐惧,隐隐感觉,似乎若再次转身离去,那么此生,怕再难相见了。

如此频繁地取血,这人怕是命不长久了。但,凰珠能生死人肉白骨,天池宫宫主受苍天眷顾,占尽天下间优势,有凰珠在手,定会安然无恙。

徵儿却不一样,她父母双双战死沙场,被祖母收养入宫后,更是步步谨慎,甚至不敢说错一句话。她自己尚且如此艰难,仍极力地维护当年不算得宠的自己与母妃。两人数年如一日地扶持,直至八年前登上太子之位的前夕,她为自己挡去了别人的暗算,痴傻懵懂至今。

一晃八年,遍访天下名医,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她却没有丝毫的好转。今年已是她最后的期限,万年蕊与凰珠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再医治不好,便要痴傻一生。如此骄傲聪慧的女子,又怎忍心,让她痴傻懵懂一生。

璎珞似是心有所感,骤然睁开了双眸,直直地望向燕倾站的地方。因长久地闭眼,那双眼骤然睁开时,许久许久都看不真切,只能凭感觉注视。

那双本该水洗的眸子晶莹而洁净,少了往日的生机,但燕倾依然觉得这双眼眸,似是初见时的模样。那里面没有阴暗、怨毒、悔恨,只是那样地清那样地透,没有丝毫波澜,却直射人心。不自觉地,燕倾整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肉中,想缓解心中那刀绞般难以忍受的疼痛。

璎珞缓慢笨拙地起身,站起身来。燕倾一直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眸中惊涛骇浪的情绪。他甚至连直视璎珞的勇气都没有,恐慌到想远远逃开,可是那脚却生根般,怎么都挪动不了。

璎珞微微一笑,燕倾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地扯开了口子,不停滴着血。可他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站在原地,连安慰的话都不能说,不能给自己一丝一毫心软的机会。

璎珞浅浅一笑:“我知道你会来看我。”

燕倾缓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璎珞,深吸一口气:“我来,是为了让你交出凰珠。”

璎珞仿佛没听见般,自说自话:“你没有抓到司空,那令牌是你在天池宫拿的。”

“我们天池宫最讲究前世今生报应不爽,你说我前世到底欠下你多少,今生才要如此还你?”

燕倾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溢满了挣扎之色,片刻而已,翻涌无数情绪的眸子,已平静如昔:“宫主舍身救下徵儿之恩,燕倾定会相报……”

燕倾话未说完,感觉身后有人贴近,一双晶莹可见经脉的胳膊,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璎珞抱住燕倾的腰身,闭着眼安逸地靠在他的后背,许久许久,两人都没有动,燕倾躁动不已的心,出奇地平静了下来,身后的温热有种莫名的力量,一直都让疲惫的燕倾有种不自主的放松。今日如此,往时如此。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璎珞忍不住落下泪来。

曾以为一生一世的美好,原来如此,如此地短。爱情和命运又有什么不同呢?同是叵测的东西,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

璎珞踮起脚尖,轻轻地吻在燕倾的脖颈后:“若有来世,璎珞不想再遇见燕倾。”

燕倾一颗逐渐静寂安逸的心,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莫名地暴怒着、恐惧着、绝望着,生生将璎珞的手掰开,骤然回首,冷笑连连:“既如此,宫主便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好好守着你的凰珠,兴许还能救你一条性命!”

燕倾仓皇地逃离,让璎珞低低地笑出声来:“原来燕倾也会怕,会怕一个人的死去……”

躺回原地,远处似乎还有牢门落锁的声音,缓缓闭上了澄澈的双眸,将呼吸放得很轻很轻,直至消失不见……

是夜,燕倾如往日般,坐在床边与徵儿说话,逐字逐句,满是耐心和温情。

片刻,殿外传来繁杂的呼喝声和呼救声。燕倾侧耳倾听片刻,恍然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再也顾不上什么,朝秘牢方向跑。中间似乎有人牵扯着,阻拦着燕倾,都被大力挥开,离东宫的秘牢越近,嘈杂声便越远。

秘牢被小黑巨大的身躯压塌半边。闪烁不明的火把下,一个白色人影静寂地躺在狭小的牢房里,小黑巨大的头颅,一次次不厌其烦地轻拱着稻草上了无声息的人。

燕倾怔愣当场,双眸呆滞地凝望着躺在地上的人。许久许久,燕倾屏住了呼吸,一步步地靠近,小黑转头看向燕倾,并未攻击,燕倾如无知觉般,走了过去,慢慢靠近地上的人。

璎珞身上还是那日的白色纱裙,虽在牢中月余,好似没有沾染任何污垢。她一如往昔的脸庞,莹白没有丝毫血色,双眸紧闭,唇角上扬,睡得如此安然自得。周围的一切,再影响不了熟睡的她。

闪烁不定的火光将燕倾的脸映照得惨白惨白的,他苍白的唇颤了颤:“璎珞,该起来了。”

许久,周围只有风声与火把燃烧声。

一种心胆撕裂的疼痛,在燕倾心底蔓延着。他疾步上前,想去抱起璎珞,小黑突然发难,将他掀翻在地。小黑张开大嘴,咬向燕倾,但不知为何,中间却变了方向,巨大的牙齿将燕倾挂在锦袍外围的古玉扯掉咬碎。

耀眼夺目的光芒闪过,一颗烁烁发光的珠子,从玉璧中滚落出来,小黑衔起珠子将它放到了璎珞的尸身上。片刻间,那颗闪烁不停的金黄色的珠子,一点点淹没在璎珞的尸身上,消失不见。

小黑骤然卷起璎珞的尸身,天地间升起了滚滚烟雾,待到雾散后,小黑与璎珞都已不见了踪迹。

“凰珠!”不知谁喊了一声,随即人群骚动起来。

茫然四顾,燕倾仿佛无知无觉般,嘴里呢喃着璎珞的名字。许久许久,空旷的秘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那巧笑嫣然皱眉撒娇的模样,已不复见……

冰冷彻骨,如坠地狱,燕倾发疯般地挣扎着,爬起身来,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摸索那碎成数瓣的玉璧,寒意入骨的碎玉,似乎烧灼着整颗心整个人。燕倾却舍不得放手,他紧紧地紧紧地,将那满是棱角的碎玉攥在手心里,血珠滴答滴答流淌着……

“这玉饰虽不贵重,却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定能保佑你平安康泰,莫要轻易摘下。”

一声肝肠寸断的嘶吼,划破天际……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姻缘湖边的木屋,在岁月的长河中,已破败不堪,屋内精致无比的装扮,也大多都零落成泥。

桃树依旧,花开四季,峥嵘不败。一阵风过,无尽的花雨,随风舞动,纷纷洒洒,飘落在湖水中。

黑色的巨蛇盘旋湖底深处,它身旁有一株巨大的金色花朵,花蕊中躺着面容安逸的少女,美得,动人心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爱来时,相许千年。爱走时,满地绚烂。

丹青难写是精神,意态由来画不成。世间爱恨无尽处,秋风春意纸上尘。

《云天悦》——三载倾慕,安逸宁静的日子仿佛如昨,诺言犹在耳,一朝春夏改,何其可恨,何其可笑。

《玳瓒说》——十八年等待,换来十八天皇后头衔,君心不负的传世佳话,一碗鸠毒,何其可悲,何其可怜。

《桃花依旧笑春风》——姻缘湖畔天证地媒,生死与共,难逃宿命轮回情障罗网,何其可叹,何其可惜。

自《一世安宁》以来,张瑞的故事便从深秋走进了初春,曾经古道西风的意境,在《胭脂河》的八个故事里,化作了明媚的春日与煦暖的阳光。有《折戟》的东风细雨黄花,也有《玳赞说》的惆怅风凉,还有《与子成说》的夭夭桃花,灼灼其华。《胭脂河》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佳作,繁花似锦,开到荼蘼。

——作家非天夜翔

一场场凄美婉转虐心之恋

一个个执迷不悟痴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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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深不堕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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