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月沧海君

阿月拟人|《仙剑奇侠传》图一苗疆秘市阿月并不喜欢涂脂抹粉,但是那天却一眼相中了那个胭脂盒。象牙白的盒子已经有些微泛黄,盒盖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盒边开启处绘着一弯新月,被两行极细的小字围绕着,像云朵捧着月亮。货郎眯着眼看她,枯木般的手在满篓货物上抽搐似地敲动。货郎儿到达凤凰寨时,晨雾还未散去,他就像夜间尚未遁去的幽灵一般出现,片刻货摊旁便多了许多驻足的村民。卜大娘和云奴拣着那汉人女子的布料互相比着身子打量,阿月本是要去寨外打水的,路过便被他们拉进了摊旁。阿月从货篓边的缝隙里发现胭脂盒时,低声读起上面的小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一抬头正对上头顶初升的明月,新月的清辉洒在盒上,投射在她明亮的眸中,连风都变得异常柔和起来。原本堆积了厚厚灰尘的心房里,忽然照进了月光,那诗句中朦朦胧胧的情感她还半知半解,却已不觉痴了。她正要拿出荷包,货郎儿却摇了摇头,他瞥了眼阿月布裙旁系着的小竹筒,道:“我要这个来交换。”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而已,旁边的苗人全都色变,阿月攥着腰边竹筒良久,忽银牙一咬,点了点头,缓缓解下竹筒递给货郎,一个旁观的老人看着,轻轻叹了口气。阿月却异常高兴,她到泉边打水时,打开胭脂盒蘸了些胭脂,兴冲冲对着溢光的水面抹了起来,少女青春的脸上泛着光彩,交换物品所付出代价的忧郁瞬间便无影无踪了。回寨子时,已是月挂中天,广场上燃起了篝火,十几个青年男子吹着芦苼在火堆旁跳起舞来,阿月坐在人群中央,双颊红扑扑的,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显得格外艳丽。几个苗女将一个手捧芦苼的青年推搡至她面前,那青年笑眯眯的,伸手想拉她起来,阿月只觉面上发烫,腾地从草地上跳起,冲出了欢乐喧闹的人群。临睡前,她将胭脂盒放在窗棂下,好让倾泄进来的月光可以照耀到它,然后便耳贴着竹床入眠,梦中犹如睡在一片竹林之上,四周皆是柔和的风声、竹涛翻涌之声,她在梦中甜甜地微笑。不知过了多久,梦里梦外都安静了下来,隐约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阿月勉强睁开睡眼,微弱的光线下看到窗前一个人影。“你是谁?”阿月喝到,从竹榻上跳了下来,从怀中抽出银匕首刺向人影,那黑影倏地一动,阿月的匕首方及窗前,它已向窗外跃出,一瞬间阿月急探出窗外,向黑影去势处远远抛出一把褐色粉末。阿月看看窗下小桌上空空如也,胭脂盒已不知所踪,她望向窗外,自语道:“还好有追影砂,任你到天涯海角也跑不了!”顺着追影砂留下的痕迹,阿月奔出寨外,不久便走入一片池沼地带。此处水路错踪复杂,岸上遍生着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夹岸披垂,使此地变得非常昏暗,阿月只能循追影砂的气息摸黑涉水。池沼之中间或飞过几只萤虫,沿途拖出几道长长的光弧,借着断续的光弧微光,阿月看到前方更深处有一块长满芦苇的水中陆地。她心中一动,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向水中陆地靠近。当她攀上陆地时,便闻到追影砂细微又独特的气息。她小心低着身子爬动,拨开一片芦苇,果然看到几个人影晃动,心道:“此处花草气味浓郁,追影砂不易被人发觉,真是万幸。”再往陆地中央靠近时,她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中央偌大空地上,竟然聚集着四五十人,他们大多衣着诡异,在一个个小火堆旁走动,或聚成团埋首低语,或各自坐在芦苇荡边拿着甚么物事摆弄。阿月鼻中一哼,忖道:“这么一大群人深夜聚在这鬼地方,定然不是做甚么好事,却不知偷我东西的小贼是其中哪一个。”离她不远处,两个黑袍男子正在低声交谈,借着芦苇遮蔽,阿月凑近到他们身后,侧耳谛听。其中一个男子道:“你这次又找到了什么宝贝?拿来看看。”另个男子背部隆起,从一个重重包裹的纸包中小心捧出一株状似珊瑚珠的植物,枝上缀满碧光莹莹的珠果,黑袍男子正要低头端详,那驼子张开的手闪电般的收回,道:“当心呐!厉害的紧呢。”他这么说,面上却隐露讥讽,“嘿嘿,不过便是毒性猛烈些,我触摸过的毒物又岂止千万。”那驼子复将那植物摊开,冷冷地道:“这是我从药鬼仙那弄来的碧玉珊瑚,初中毒时全身肌肤如欲绞裂,久后便渐渐滋生一种不可遏制的狂喜之感,中者最终在极乐中内脏皮肉绞烂而亡,鲁居士既不信,大可以试试。”黑袍男子面色一变,咋舌道:“好家伙!药鬼仙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想必老兄你今日来索价不菲吧。”“鲁居士又何尝不是携昆仑张老儿的淬玉剑而来”,驼子指了指远处轮廓不清的人群,道:“一会儿集会开始,便可知此次最厉害的宝贝是什么了。”两人说罢,都拖长了调子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阿月听罢,心道:“这些人显非善类,所带的宝贝怕是多半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弄来的,他们来苗疆秘会恐有阴谋,我定要细听,也好及时通知族长。”少时陆地中央点起火堆,芦苇荡四周瞬间被照亮,黑市开始了。只见一群衣着诡异的人在火堆外围坐成一个大圈,各自将自己搜罗的宝物摆出,依次夸耀叫价。阿月凝神细看,这些人的宝物中不乏东海的夜明珠、昆仑山的仙果瑶草,各地搜罗来的毒物迷药,价值连城的玉器宝剑。集会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众人间走出一个小个子,那人背着货物慢慢走到火堆前,火光照耀下他微抬起头,阿月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急忙伸手掩住了自己嘴巴。走到中央的正是卖给她胭脂盒的货郎儿,他拿出一个小竹筒,向众人朗声道:“这个物事乃是我向附近苗寨中人换得,诸位平素不常在苗疆走动,今日便给大家开开眼界。”他手上拿的正是阿月的小竹筒,阿月不禁咬牙攥紧了裙角,那货郎儿蹲下来从火堆中抽出一个燃烧的树枝,一面把竹筒横置于地,将树枝深入尺许,慢慢拨弄一番后,又抽了一根火枝来,如此反复递火而入数次,众人皆屏气凝神,只见一只浑身朱赤的蜥蜴从竹筒内慢慢爬出,口中兀自吞吐着火焰,众人皆连连称奇,货郎儿道:“这只火蜥蜴只有在擅长炼蛊之人身上方可取得,此处苗寨极重蛊术,拥有火蜥蜴的那丫头又是族中炼蛊圣师麟婆婆的徒儿,轻易近不得身,因此能获此宝可谓难得至极。”人群中一人道:“乌郎,这样的宝贝你却是用什么东西去‘换’来的?”乌郎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事,道:“正是此物。”阿月使劲揉了揉眼睛,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只胭脂盒。一个刀疤汉子端详了一番,道:“这姑娘家的玩意儿,又是什么宝贝了!能换到需要饲养十几年的火蜥蜴?”乌郎冷笑道:“那个苗家丫头自然不识得这个宝贝,但是此物与当今江湖中一个人紧密相关,今日在场所有人的珍奇物件加在一起,也换不来此物。”他话音未落,众皆哗然,纷纷问道:“是谁?”“浮沉岛的宁轩,十招内便逼得中原第一剑客阎世秋自尽的宁轩!”乌郎连出惊人之语,把小小芦苇荡内的一干阅历无数的江湖恶人骇得目瞪口呆,浮沉岛一战闻名的宁轩,令正邪人士均胆寒的宁轩,若干年未曾有任何音讯的宁轩…他身旁的污衣道人点头道:“乌郎所言非虚,若说此中关联,老朽也略有所闻,此事还得从五年前的浮沉岛一战说起。”他接着道:“五年前,江湖上尚不知浮沉岛有个宁轩,只知以剑术之狠辣快准而论,洛阳阎世秋可推第一。前来挑战之人虽也不少,但每每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折于阎君剑下,故而胆敢前去比剑的人越来越少,世人便称他为“阎罗剑”,他有个独身爱女,长相平平,江湖上的人戏称她为“阎罗公主”。宁轩早年曾试图破解阎君剑法,然苦无法门,后遇一化外高人指破天机,宁轩武功大进,因而一战成名,扬名江湖。”“至于这个胭脂盒,原是阎罗公主之物,据传当年那位传宁轩破解法门的高手指点宁轩克制阎君的高招,所提的交换条件便是这只胭脂盒,然而阎君自尽后,阎罗公主也悲痛坠崖,胭脂盒更不知所终,想来这几年宁轩为替那位高人寻得此物,暗地里怕是把大江南北给翻了个遍吧,他更在江湖扬言愿以任何代价换取,然而始终也找不到阎罗公主的遗物。”“如此说来,谁得到胭脂盒,岂非便可驱使那不可一世的宁轩?”一人插话道,乌郎嘿嘿笑道:“正是如此。”“哈哈,果然奇货可居,奇货可居!这样的宝贝,确是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的。”“乌郎,什么价钱你才肯卖它?”乌郎道:“光凭胭脂盒,未必便能差遣得动宁轩,若是武功不济,难免赔了夫人又折兵,小人无意去浮沉岛冒此风险,只求货有适价。诸位道上的朋友知我素来最爱搜集毒物,如今已得火蜥蜴,尚缺北方的蝶纹雪蟾,若能得到此物,便心满意足了。”众人面面相觑,皆无人听说此物,其中不少人连连皱眉摇头。阿月心下冷笑:“这小贼莫不是想炼冰火蛊毒?且不论蝶纹雪蟾生于极北苦寒之地,极其罕有,但是这炼制冰火蛊毒的法子,只我苗家中人知晓,便算让他寻得,也是暴殄天物罢了。”她正想着,芦苇荡上忽然传来一阵轻柔曼妙的歌声。几名白衣女子抬着一只竹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芦苇荡中,当先的一位穿过人群,向乌郎道:“我家主人向阁下求取一只胭脂盒。”乌郎眯着眼看着这群神秘来客,道:“来取东西可是要留下代价的。”白衣女子道:“阁下放心,我家主人自有厚礼相赠。”乌郎正要嘲笑,只听那女子抚掌击了几下,两名女子端上一个锦盒,那白衣女子将锦盒打开,四周忽然变得异常寒冷,只见盒内寒气四涌,放的正是一只奇异的冰蟾。”“蝶纹……蝶纹冰蟾!”乌郎看的如痴如醉,白衣女子拈着雪白的丝带道:“阁下心中所愿已偿,还请将胭脂盒交出。”话音未落,长长的丝带已以迅捷无伦之势向他手中袭去,“且慢,你家主人究竟是何人?”乌郎见势急往后闪,但丝带来速极快,他勉强侧身,未及避让,丝带已从侧面绕过,卷走了胭脂盒。“阁下既然做此营生,当应知晓这世间有些事你永远不该知道。”白衣女子取回盒子,便随着其他女子簇拥着竹轿而去,似一阵风般,瞬间解化在池沼的雾气之中,乌郎连声喊高呼可惜,嘴角却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破晓将至,破晓将至!”水中陆上有人高声一呼,阿月抬头看远处,果然已透出微亮,不久便要天明,她竟不觉已在池沼呆了这么久。阿月再回头看陆地中央时,火已灭,原先人头攒动的水泽中央一下子空荡荡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开阔的沼地内只有她一人怔怔地站在芦苇间。二冰火蛊毒“胭脂盒已经被人取走,我是该去追那个偷我东西的小贼,还是去追那群白衣女人?可是又该往哪里寻找?”阿月自语道,她在池沼间择路而行,但她夜间是循着追影砂的痕迹追到这里,此时追影砂已散,虽然已看得清水路,却反而迷失了方向。阿月涉水走了很久,方才走到一个宽阔的岸边。阿月盲目的走着,但四处早已没有昨夜那群人的踪影,昨夜的一切犹如做了一场梦般,干净的不留一丝痕迹,她心下烦恼,无以释怀,便掏出袋中短笛边走边吹,笛声清亮,在野地中悠扬回荡久久不散,忽听极远处传来牛叫一样的响声,与笛声相和,阿月不敢断开笛声,奔走间进了一座荒芜的古寺。穿过几进破败的院落,果然听到偏殿内传来牛鸣般巨响,阿月躲在门后偷偷往内看,地上正是那只雪蟾鼓着腮帮子叫唤,乌郎在一旁盘膝打坐,他手掌上是那只火蜥蜴,他运劲将火蜥蜴的烈火之气吸入掌中后,浑身颤抖,又放下蜥蜴专心搬运周天。阿月自语道:“你这小贼,骗去我的火蜥蜴不说,还将卖给我的东西又偷回去,非得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不可!”她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她先去后院用匕首截了两管竹筒,又轻轻返回门边,朝殿内倒了两滩药液,过了许久,火蜥蜴爬到门边嗅闻药液,慢慢舔舐,阿月对着它轻轻拍打竹筒底部,“梆梆梆…”只见火蜥蜴吞吐着红舌便闪电般窜入竹筒内,不久后那只雪蟾也来舔另一滩药液,阿月也如法炮制。她将两只动物抓住后,蹑手蹑脚的在乌郎身前洒了一撮紫色粉末,燃上火来,瞬间紫色的火焰便窜的老高,乌郎感受到热气,兀自以为是火蜥蜴的气息,尚凝神运功。阿月迅速离开,她溜到后院,拿着手中两管竹筒,喜不自禁,道:“这下可以试试姥姥教我的方子了!”她坐下来炼冰火之蛊,偏殿那边却传来哇哇大叫之声,阿月远远听到,嗤的笑出声来。乌郎高举着烧得黑肿的手在塔林间气急败坏的穿绕,一面尖叫道:“是哪个兔崽子消遣大爷,有种快出来!”一片树叶忽然落下,恰好从他鼻尖滑下,他跑了一圈,又是一片树叶滑到他鼻上。“是谁?还不快出来!”乌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宽袍男子坐在个小圆塔上,正捻着一片树叶,极舒服地在看风景。“臭小子,是你偷了我的宝贝么?还不给我下来!”塔上那个人果真依言下来了,但是他的动作真比鬼魅还快,几乎看不见身形移动,人已经落在地上。他手中除了那片树叶,还有一把剑,一把一眼望去便已令人心寒的剑。那人只说了一句:“胭脂盒在哪里?”乌郎看着他手上的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尖声道:“你……你是宁轩!”那人却不回答,只冷冷地道:“胭脂盒在何处?”“我……我不知道,胭脂盒早已被人取走,你找错人了……”乌郎颤抖地说,转身便跑,他未跑几步,宁轩的身影便已在他身前,长剑上下一封,挡住了他的去路。乌郎小心摆开他的剑身,嘻嘻笑道:“有话好说,何必动兵器呢。”话音未落,人已从下方溜了开去,他一路盲目狂奔,不敢回头,只求离宁轩越远越好。乌郎奔入古寺后院的荒林边,扶着树干大口喘气,忽见后方一个人影向自己缓缓移近,他心内一动,反手掷出七枚透骨钉,来人却是一动不动,乌郎尚未看清他是何动作,便觉眼前袍袖挥动,七枚透骨钉已转向自己袭来,他大惊后跌,堪堪被七枚钉在树干上动弹不得,钢钉余势不减,震得身边几枝枯竹倒了下来,只听一个女子小声惊呼,原来是阿月躲在后面。蟾蜍与蜥蜴周围,爬满了众多蜘蛛蛇蝎,相互缠绕,但均被二物的至寒至烈的气息熏的瘫软余地,蛊盆中氤氲紫气渐浓,情状既是恐怖诡异。宁轩向阿月藏身处皱眉一瞥,便向乌郎道:“在我面前没有人能逃的了。”乌郎见宁轩步步逼近,正无计可施之时,乍见阿月和她身边的蜥蜴冰蟾,心下暗骂:“原来是这个臭丫头戏弄于我!”此时宁轩已到他面前,紧急中他心生毒计,冲口便叫道:“宁公子,我早已将胭脂盒卖给这个丫头了,其他的再不知道了,你何苦纠缠于我?”宁轩浓眉一轩,问阿月道:“他说的可是实情?”阿月怒道:“他这小贼,换走了我的火蜥蜴便罢,还将我买的胭脂盒又偷了回去,实在可恶,如今又来说甚胡话!”乌郎嘲笑道:“你的蜥蜴好好在你身边呆着,反倒是我的胭脂盒却没了踪影,宁公子,这小妖女狡猾的很,恐怕得下点狠功夫才能让她交代!”阿月一动不动地听他说完这些鬼话,却苦于正在炼蛊要紧关头,只能按耐住脾气不发作。宁轩闻到她身上的蛊毒气息,冷冷地道:“邪术妖法,必非善类,若不除之,必然祸害世人。”说罢手臂暴长,疾点她肩头两处穴道,“交出胭脂盒来!”阿月穴道被点,只觉浑身痛痒难耐,用几已支离破碎的声音断续道:“我……我没有……”“小妖女,还不肯说实话么!”宁轩又点上她左腹,阿月立觉麻痒无以复加,转眼便要背过气去,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阴笑,一枚暗器破空袭来,却并非打向他二人,呯的一声巨响,蛊坛炸裂,将宁轩与阿月炸开,坛中一股冰火交融之气冲了出来,正打在宁轩腹上,他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毒烟缭绕不散,等阿月勉强从地上支起身子时,乌郎已经不见了。宁轩躺在地上,面色青紫,显是中毒不浅,所幸阿月的冰火之蛊刚刚修炼,半途便被人破坏,若是他被修炼几天后的蛊毒所袭,便是功力再深也无济于事,饶是如此,宁轩也已如身坠冰火交界,忽冷忽热,不能动弹。阿月抹去嘴角的鲜血,爬到宁轩身边推了推他,道:“喂,你没死吧?”一面说一面往他口中塞入一粒药丸,宁轩微睁开眼,口中又溢了些血水出来,声音虚弱地道:“你……你这个妖女,我何需你来救……”阿月费力站起,将药瓶掷在地上,冷笑道:“好自负的人!既然如此,我不救你也罢!”说着收起蜥蜴冰蟾踉跄离去。阿月走出荒寺,一路上心道:“他中毒不轻,此地荒无人烟,我不救他,谁来救他?骗我暗算我的是那小贼,与他无关,难道我当真便不管了?”于是复又折回寺院,宁轩已经昏了过去,阿月俯身端详他的脸,刚毅的面庞上沾着斑斑血迹,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宁轩渐渐醒转,只见周围光线昏暗,似乎是在一处洞窟之中,朦胧间他看到阿月抱膝坐在身旁,脖际的银铃随着不时垂下脑袋而轻轻晃动。他正要支起身子,手臂上一股钻心之痛迅速传遍四肢百骸,叫他动弹不得,宁轩记起自己遭乌郎暗算一事,心内暗道:“余愿未偿,莫非我要死在苗疆这昏黑的洞穴内么?”他额头上一阵冷一阵热,冰火二气在体内来回撞击着。阿月听到声响醒了过来,忙按住宁轩道:“别动,你身上的毒非同小可,我师父已经备药去了,马上就来,你再忍忍。”果然远处响起衣裙拖地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微弱的火光飘飘摇摇朝他们二人而来,宁轩看那举火把的如枯枝般瘦弱的手在他头顶上方停下,火光固定在了他上方的墙上,周遭的物事方才显现出来。持火而来的是个麻衣老妇,衣服上的图案极是古怪,阿月见到她便立刻跳起,小心扶她坐下,并将她宽大的罩袍拖尾摊平捋直,满面忧色地看了宁轩一眼,口中道:“姥姥,这人难受得紧。”老妇却不把脉,她从袖中拿出三只通体黑色的虫子,将其置于宁轩上腹,虫子甫触人体便紧紧咬住。宁轩剧痛强忍,不明这老妇人的用意,喘息间他环顾洞穴,上方的岩壁上不时滴下水珠,角落旁地面较干的地方放着大大小小数十个蛊坛,大部分都贮放着蠕动的毒蛇,壁虎,蜈蚣,水蛭等诸般令人色变的生物,其中不乏色彩瑰丽罕见难辨的毒物,也有几个蛊坛中并无活物,或放着一两片篾片,或放着几块不起眼的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一望便知其中满藏诡秘,宁轩几欲作呕,扭过头去不去看那些物事,心道:“这师徒俩身怀诡秘之术,我业已中剧毒,不知他们要如何炮制我?但这姑娘言辞关切,这却万万不是假的。”正在疑惑,那老妇满是沟壑的脸微微扭曲,忽伸手将他上腹的毒虫取回掌中。老妇摊开手掌,只见三只黑虫具肿胀成原先两倍大小,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赤白变幻的内脏。阿月吃了一惊,急道:“姥姥,你快想想法子啊!”老妇抬手止住她,沉声道:“阿月,我问你,这人是谁?”阿月摇摇头,道:“徒儿与他原不认识,只知道他叫宁轩,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她于是把黑市上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与姥姥听。麟婆婆点了点头,道:“这人受了冰火蛊毒之气,伤势不轻,若要救他除了用你的火蜥蜴和冰蟾外,还需坐浴于我炼制的“接木膏”和百种毒草毒物的药液之中七七四十九日,方有一丝希望。可是这小子有什么能耐用上接木膏呢?”阿月心中一凉,接木膏是麟婆婆的秘藏之物,可以起死回生,平日连她也不能一见,她心知无望,只默默看着宁轩的脸。麟婆婆看着阿月,目光炯炯,她缓缓站起将阿月唤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蛊盒,道:“你可识得这是什么?”阿月低头一看,惊呼一声,连连摇头道:“姥姥,这,这万万不可。”麟婆婆道:“中原人士居心叵测,他既然身怀绝世武功,又有要事未清,待他伤好后必然要返回中原杳无音讯,你若是喜欢这小子,便将这“情蛊”种在他身上,可令他对你永不变心,他若一去不返致你心伤难挽,他体内的情蛊便会发作,必让他死的痛苦无比。只有这么做,姥姥才好安心给他治伤。”阿月沉默片刻,毅然再次摇了摇头。麟婆婆皱眉怒道:“徒儿心肠太软,将来莫怪姥姥没提醒过你啊!”说罢收起情蛊,如一片枯叶般颤颤巍巍离开洞穴。宁轩再次醒来,已是第三日上午,他身处一个宽大的药桶之中,身旁爬的毒虫蛇蝎,若是胆子小的人见了,准要晕阙过去,每日阿月都提着木桶来更换药液,不曾间断,宁轩心知这疗伤之法极是邪僻,祸福难料,但见阿月师徒尽力救治的情状,心内也着实感激。他接受药浴到了十五之时,已感觉浑身冰火之气减少了大半,四肢又可以运转如常了。阿月替他疗伤之际,常与他聊到这里的蛊术,什么篾片蛊石头蛊炼成可以跳到人膝盖上啦,什么金蚕王啦,虽然件件匪夷所思,宁轩也饶有兴味。宁轩在苗寨待到第四十八日,阿月的师父忽然将他们二人召进竹屋中来。麟婆婆道:“宁公子,你身上的冰火之毒尚需两次净化便可消除,这段期间我让阿月继续陪着你疗毒。请问公子离开凤凰寨后有什么打算呢?”宁轩长身而立,持剑向阿月师徒作揖,道:“婆婆救命之恩,宁轩必来报答。只不过我要找寻之物已不知所踪,而乌郎生性狡猾,遁形无影,人海茫茫在下只好在江湖遍寻他的踪迹了,中原路远,令徒跟着我诸多不便,便请让我一人离去吧。”阿月叫道:“你是要去找那盒子么?那小贼已将它卖给一群白衣女人了,茫茫人海,你这样瞎找,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倒是那乌郎身上沾上我的追影砂,五年内也不会消失,我陪你去找,也容易寻得他啊。”宁轩方要说话,麟婆婆道:“那小贩走南闯北,靠的是见不得光的货物牟利,自然不会出现在寻常街市中,他既有法子将阿月买走的胭脂盒又偷了回去,想必也有法子再将它盗回转卖,依我看来,找那白衣女子倒是其次,找到那乌郎却更要紧,不知宁公子可知道中原哪些地方有黑市交易么?”“巴蜀瞻华楼。”宁轩浓眉一轩,不由脱口而出。三瞻华楼头瞻华楼外江水滔滔,楼内宾朋满座,笑语塞耳,温暖如春。宁轩捏着酒杯啜饮,眼前人来人往,已不知过了多久,阿月耐不住性子,噘着嘴道:“这酒楼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嘛,我来时观察了此地方位,这里是出入蜀地的来往旅者必经之地,这么多闲杂人等聚集的地方,怎么做的了江湖黑市?”宁轩神秘一笑,道:“这便是瞻华楼主人高明之处了,越是地理显著人群聚集的地方,旁人便越难料到其中的隐秘之事,这个酒楼简直就是大黑市的绝佳掩蔽地点。否则这里不是京城,为何桌椅茶具,门窗雕粱都反比京城的大酒楼还要华贵呢?”阿月摇摇头,跳上桌子坐下,道:“我还是不信。”“你若不信,便端详端详前方隔间内的那群客商。”宁轩道。透过一扇镂空的屏风,隐约可见隔间内的几个人,这些人皆是精壮魁梧,头戴貂帽,显是从北方而来,他们将头拢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讨论什么。端菜盘和茶盘的跑堂接连出入隔间,每当有新菜或是新茶送入室内时,这群北方客商被立刻从各自位置上离开围在一起,非常热闹。“阿月,你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没有?”“唔,确有些奇怪。”阿月歪着头若有所思,接着道:“这些客商打这么远的地方来,风尘仆仆,应该又累又饿才对,照常理,一端上菜便开始大口吃喝,甚而酒醉开始拍桌掷杯,胡天胡帝也有可能,不过这群商人虽然一脸风尘,但每有酒菜送入,不是争先下箸,而是围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这实在不合情理,况且,这送菜送酒的未免也太频繁了吧!”宁轩挑了挑眉毛,道:“不仅如此,每道酒菜送入,他们先看的不是菜,而是酒楼用红条纸写的菜名,试问哪有赶路的客人这样着急研究菜名的?再者,这些关外汉子有六七人之多,外加跑堂进进出出,本该非常喧闹才是,我们离他们并不远,为何听不清他们的谈论?”阿月猛一拍手,叫道:“他们是在研究今日秘市交易的货品清单!”宁轩点点头,“我们进来之时,你可注意到不少客人身上挂着赤色玉佩?那便是今日来此进行交易的宾客的标记,方便店内的跑堂丫鬟认清,好端送货名和价目给他们的。”阿月恍然道:“果然如此,怪不得进门时我总觉得门边给我们倒花茶的老妈妈不时用余光打量我们,原来是在查看我们是平常投宿吃饭的客人,还是携宝物来的贵客。”“秘市交易已经在进行中了,然而我们身上没有交易的信物,今夜便只不过是瞻华楼的两位食客而已,纵然持有胭脂盒的人或是乌郎近在眼前,他与我们之间也依然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想找到他依然很难。”阿月圆圆的眼睛上下一转,道:“如此说来,只要我们有标识身份的赤玉,便可以混入这场盛大的交易了。”她想了想,计上心来,笑嘻嘻地从怀中拿出一条尾巴极长的小壁虎来,她将壁虎放在桌上,用一根红绳在它的尾部打了一个结,小声念道:“全看你了,去吧!”壁虎跳出圆桌,向穿廊方向而去,转眼便消失无踪。宁轩迷惑不解,道:“这是何意?”阿月竖指于唇中,笑道:“一会儿你便知道啦。”少时阿月掏出短笛,压低声音吹了几个音符,果然长尾壁虎跳跳蹦蹦地溜回桌面,只见他尾部的红线一端,还套着一块小小的赤玉。“这下我们便可以开始参与秘市了。”阿月道,二人俱是欣喜,宁轩随即招来一个伙计。来的是个颇为白净的跑堂,他侍立一旁,似乎在等待宁轩二人吩咐,宁轩沉声道:“我问你,为何我们的菜单迟迟不到?”“菜单?”跑堂神色忽变,立转柔和,陪笑道:“客官说笑呢,客官尽管点,小的都记得住,保准一一给您送来,哪里有菜单这东西呢?”阿月故意撅起嘴来,指着桌上的赤玉道:“怎么,我们远道而来,便是专程来观赏瞻华楼的好菜色,你们便如此冷落我们么?”跑堂见到赤玉,面色又变,吞吞吐吐地道:“真是奇怪,许是敬花茶的妈妈遗漏了二位贵客的大名,二位切勿动怒,我这便去取名单簿来。”跑堂躬身施礼,飞快地离去了,二人正面有得色,只见跑堂再次返回,端着的案上是一个空白的红纸簿。宁轩浓眉一轩,道:“为何名簿是空白的?”跑堂笑道:“二位贵客莫非是第一次来交易?今日的货物有数百种之多,岂能一一呈上,二位可将今日需要买卖的物品写下交给小的,再由小的替二位传送到各位买主和卖主手中,有欲出售宝物或是属意二位宝物的客人便会将价码写好传来,不知二位是想卖货物还是买宝物?”阿月低声向宁轩道:“原来秘市的买卖双方在敲定价格之前并不正面交易,而是由酒楼主人做中间人往来传递货物消息,这该如何是好?”宁轩沉声道:“胭脂盒小贩若真在这里,只要我们出的价码比别人都高,便不怕引不出他来!”“我们要出什么价码?宝物?或是金银?”只见宁轩要来纸笔,在红纸上写上三个大字,阿月凑近一看,上面写着“阎罗刀”。这次宁轩二人等了很久,月已中天,瞻华楼头月圆高挂,清辉遍洒,静夜更悠长了。跑堂来来往往送来好几个名单,但二人看了皆轻轻摇头。“怎么送来的名单都不对,你写的宝贝真的能引出乌郎么?”阿月开始按耐不住了。正在这时,一个跑堂端着茶案向他们走来,却不是之前那个人,茶案上端端正正的平放着十数种宝物的名称和标价,都是属意阎罗刀的客人传来的,阿月逐一念道:“金龙鞭,两千两,蓝珊瑚,三千五百两,镇月樽,胭脂盒……”二人面面相觑,兴奋地几欲跳起来,宁轩一把抓住跑堂,大声道:“写这条货单的客人在何处?我要跟他直接交易!”跑堂也是个练家子,但他的手腕要穴被宁轩紧紧扣住,浑身酸软,连连求饶道:“贵客勿急,我这便引二位去。”二人跟着跑堂快步穿过走廊,转过几间花厅后,跑堂朝一间垂着重帘的小室道:“卖胭脂盒的客人便在这里。”宁轩箭步上前,一挥手掀开重帘,剑光已如银蛇吐信般抖开,只见重帘飘荡处,一个人影已跳出窗外,宁轩扑上窗台,楼下什么踪迹也没有,楼外月色如旧,夤夜沉沉,宁轩不由得重重捶打着双扉敞开的窗棂。阿月走近窗边,看了看皎洁的月亮,鼻中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非常熟悉的香味。“追影砂,果真是乌郎。”阿月道,“这个乌郎百变擅伪,实在可恶!”阿月语声忽断,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她指了指窗沿外的榫角处,宁轩不明所意,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上方贴着一张字条,写着:“胭脂醉染湘竹,画舫静待良人。”字条在月夜的微风中轻轻晃动。四月如胭脂江水拍打着舟体,阿月探出乌篷深吸了一口气,眩晕恶心之感才稍减,她回到舟内将附在宁轩身上的蜥蜴取下,又让冰蟾咬住宁轩,宁轩随着冰蟾吞吐而运功,大颗汗珠滴了下来。少时阿月替他擦去汗水,道:“那字条像是陷阱,你果真要到潇湘去么?”宁轩嘴唇发白,淡淡道:“若能找到胭脂盒的线索,倒也不怕他甚么陷阱。”阿月摆弄着裙角,信口念道:“画舫静待良人,良人良人,嘻,莫不是得到胭脂盒的女子要你跟她成亲?如此好事,你怕是开心极了。”宁轩听罢,淡淡一笑并不回答,阿月忽道:“那女子也不知什么来路,我们岂能一点戒备也没有,待我准备一些金蚕蛊毒交给公子,也好以防万一。”宁轩摇头正色道:“我辈正道中人,绝不用你那毒辣的手段。”阿月莫名一阵气恼,冲口道:“依我看来,用剑杀人也未必比用蛊害人高明到哪去!”说罢甩开裙角爬出了乌篷。过了多时,宁轩掀开布帘,见阿月坐在船头,风吹过,发丝与银饰轻轻飘动,拂过落寞的侧脸,宁轩不由看得痴了。阿月遥指远处江岸,道:“你看,那些人在做什么?”远处江岸上,几个人提着竹篮,纷纷聚集在岸边,把篮中的乌龟和鱼儿放入水中,任其游走。宁轩道:“今日是浴佛节,他们从市贩处买来诸生灵,将其放生,以示上天有好生之德。”阿月撇了撇嘴道:“他们为了好生之德去买小鱼小龟,那些市贩必然会为了谋利捕捉更多的生灵,这样正负相消,怕是为之丧生的生灵有增无减,岂非无用?”宁轩道:“世人只为一己私心和执念奔忙,又岂会细想个中正负因果。”他复又道:“你修炼蛊毒邪术,伤人害世,若不及早悔悟,我也绝不会视而不见。”阿月正色道:“蛊术乃我族中世代相传,我专研于此,并未用之伤害无辜之人,又有何错?便如宁公子你醉心剑术,当年不惜为寻求要诀遍访名师高人与之交易,一心要打败中原第一剑客扬名江湖,你所学的剑术可有造福苍生?不过也是放不心中欲念罢了。”宁轩听她谈及昔日一战之事,不禁目转凄凉,黯然道:“当日之事,确是我错了。”他手握着一把月弧形的小弯刀,刀柄上刻着一个阎字,赫然是那把珍贵的阎罗刀。宁轩道:“阎君和阎罗公主之事皆是我少年时求胜心切之错,我虽无心杀国人,国人却因我而死。将来若是有所应劫,我也坦然无怨。”阿月静静听罢,将头埋进曲起的双膝间默然不语。小舟在江中行了几日,便入湘水,是夜乃望日,圆月高挂中天,四合淡雾轻弹可破,宁轩走出船舱,高举酒壶,酒水倾泄入口中,只见两岸山峦顺着舟行旖旎奔腾而过,中间江水上银光粼粼,江风清朗,四野空旷,他兴之所至,朗声道:“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宁轩长啸一声,剑入手中,将思之所及的招数一一使出,冲、转、回、点,酣畅之时还兼夹不少偶然想出的玄妙剑招,阿月趴在船舷上,观他忽地腾起忽地落回舟头,月下袍袖凌空飞动,长剑如电如练,实在是酣畅淋漓,自己虽未饮酒,却如饮美酒。心下惊叹,面上却不觉热得发烫。远处江上忽来歌声,淡雾之中,一艘巨大的画舫若隐若现,正慢慢向他们驶来。船上一个带着乌纱斗笠的人走到船头,朗声道:“今夜何夜,得遇良人,妾身久候公子多时了。”小舟行到画舫下,大船上有人放下绳梯,拉宁轩和阿月上船。戴乌纱斗笠的女子站在不远处迎接他们。宁轩道:“是你在寺中留下的字条?”女子道:“正是。”“胭脂盒可是在你手上?”女子伸出手来,胭脂盒正躺在她平展开的掌上。宁轩扬起了眉毛,道:“你想要得到什么?”她向后方船舱一扬袖,两旁侍女将遮住舱门的垂帘掀起,但见里面红烛高烧,极其锦绣富丽。女子道:“一切均已备好,公子请随我进去吧。”宁轩奇道:“你,你莫非当真要与我成亲?”蒙面女子笑道:“妾身一片诚意,公子缘何不信?素闻公子最守信约,曾经向天下人扬言但凡谁能找回胭脂盒,不管那人所求何物,只要不违正道,必将竭力助其遂愿,我想公子一定不会忘记。”宁轩沉思片刻,道:“不错,此话确系在下所言,姑娘所愿既是如此,宁轩当遂姑娘心愿。”说罢先让蒙面女子众人往舱内去。阿月圆睁着眼,急道:“你这便随她进去了?你与她素不相识,如何成亲?”宁轩淡淡道:“前誓昭昭,不可违避。”于是转身正要离去,阿月快步追上道:“即是如此,我与你一同进去,这船看上去邪门的很,你身上的毒还缺最后一次净化方能根除,有我在身边,也可防万一。”她自己正要先行入舱,心中忽觉一阵恶心,冲到扶栏边哇哇吐个不停,蒙面女子上前探看,回头笑道:“姑娘必是不常出海,倒也无甚大碍,你们先请公子进去,我且先照顾下这位姑娘。”宁轩看着阿月叹了口气回头随侍女而去,阿月腹内兀自翻涌,看着他消失在舱内,心下一片茫然,胡思乱想道:“当初没听姥姥的话,在他身上种下情蛊,是不是错了?他,他这便要成亲去了?可是我着实不想害他啊。”神魂迷乱之际,蒙面女子身上一阵奇异的气息飘来,阿月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她。垂纱下,蒙面女子轻笑转身,也正幽幽看着阿月。宁轩在锦室内负手而立,室内的水滴漏中水声汩汩,使人听不清舱外的江水涌动。两名侍女扶着一名头盖红绸的盛装女子从屏风后出来,侍女布置酒菜后便即退下,室内只剩下他二人。那女子朝宁轩盈盈一拜,端起酒盏道:“郎君我先敬你一杯。”言毕掩袖饮下,又将酒盏盛满递给宁轩,酒盏上尚残留着她唇上香气,扑鼻袭来,真令人心驰神醉。宁轩接过闻了下酒味,方才一饮而尽。新娘拿出胭脂盒,笑道:“今日是你我二人大喜之日,妾身方才更衣匆忙,未及施粉,不如郎君你为我打开点上罢!”宁轩叹了口气,依言将盒子打开,里边是鲜艳的胭脂膏粉。新娘柔声道:“郎君快将它打开!”宁轩奇道:“我已将它打开了。”新娘幽幽说道:“这些平凡脂粉岂能为我装点,我琢磨它许多日子,你见那盒边有个内陷的月牙儿不是?那必是开夹层的入口,或许那夹层里的东西才能衬得上今夜之美。”宁轩细看胭脂盒,果然有个新月形的图案,他正色道:“原来胭脂盒另有玄机,然而我并没有打开机关之法,恐令姑娘失望了。”“郎君此言差矣。”新娘指了指宁轩怀中,道:“开机关的法宝正在你身上。”阎罗刀兀自在他怀中泛着清光,宁轩皱眉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只见新娘慢慢将头盖取下,向他冷冷笑着。她长得并不十分好看,额头过宽,塌鼻细目,与美人却沾不上边,但她的声音却颇为温柔动人,此刻幽幽说道:“先父遗物,你总该交给我了吧!”宁轩面色一变,叫道:“阎罗公主?你……你居然没死?”阎罗公主道:“你逼得我父亲志消意沉,最终只得了却自己。如今莫非还要将他的东西占为己有么?”宁轩黯然道:“不错,你父亲确是因我而死,你既然活着,阎罗刀也可物归原主了。”说着将怀中的弯刀取出,双掌递到她面前。阎罗公主将刀尖插入月牙图案之中,轻轻一响盒子内层果然应声而开,内藏一张卷折得极紧密的绢,上面隐有文字。阎罗公主观罢大喜,将绢收入怀中,厉声道:“前仇旧恨,今日你也该偿还了吧。”宁轩大声道:“好,你既要为父报仇,便用那阎罗刀杀了我便是,在下绝不还手。只是随我一起来的小姑娘,她与此事并无关系,请姑娘不要为难她。”阎罗公主幽幽道:“你不必为她担心,她早已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担心了。”宁轩听罢,心内大震,不由倒退了两步,袍袖拂动间,桌上的胭脂盒坠落在地上,点点嫣红散落在水滴漏内,犹如阿月的血,片刻在水圈中消散。阿月,她竟死了么?宁轩声音嘶哑地吼道:“她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杀她?”他情绪激荡,冰火蛊毒的余气又冲上头顶,他不由得一个趔跌。“是非对错,现在于你而言都不是那么重要了!”话音未落,阎罗刀已向宁轩左胁刺去。然而此刻他,甚至无力去迎击向他刺来的刀锋了,脑中依旧回荡着那句话:“阿月,死了。”宁轩闭目待死,忽听身后一个少女惊呼:“公子小心!”宁轩未明其言,弯刀已刺入他胁下,转头一看,阿月正站在那里,浑身湿淋淋地打着哆嗦,宁轩看到她,不由大喜,心神一分,又被阎罗刀插入几分。阿月见他中刀,又是一阵惊呼,从袋中抓出一把粉末直打阎罗公主面门,阎罗公主晓得她的药物厉害,旋即抽刀后跃,阿月扶住宁轩,道:“公子你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阎罗公主,他是乌郎啊!”宁轩捂着淌血的伤口,喘息道:“你在胡说什么?”“他身上有我下的紫冥烈砂的气味,是我在那荒寺中戏弄他时所下,他不是乌郎却是何人?”阿月道。乌郎将沾到粉末的面具撕下,露出他原来面目,道:“臭丫头,我就知道你会坏事。宁轩,你可别忘了,当日在玉笔峰若没有我的口诀,你今日还会在这个地方么?”宁轩恍然大悟,道:“原来当日赠我口诀的蒙面人就是你!”他叫道:“我数年遍寻天下,也不过是为了遵守当日诺言将胭脂盒交给你,你又何必费这番心机。”乌郎狞笑道:“只因我不但要得到胭脂盒的秘密,还要你死!但你我武功相差悬殊,我自知杀不了你,只能想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死去,只有你死了,我凭着阎君的秘籍和各路搜集来的法宝,才能真正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阿月哼道:“你用胭脂盒吸引来无数法宝,又在苗疆和中原各地演了场场好戏,连那些恶人也被你骗得团团转。”乌郎嘿嘿冷笑道:“不错,我本于沼地假意将这胭脂盒卖给花月仙,又伺机从她那里盗回,辗转在中原各大黑市中倒卖,待件件宝物到手,最后我再轻而易举地从买主手中将它弄回,黑市的那帮人平日自认为无人比他们更阴险聪明,哈哈,其实他们不过是一群被我愚弄的笨蛋罢了。”宁轩盛怒道:“好恶毒的心肠!”乌郎忽发一声尖锐笑声,身法连变,已到阿月跟前,阎罗刀银弧一闪,向阿月侧身扫去,他料定宁轩重伤下难以还击,只要将阿月击倒便可脱身,因此招招攻势狠辣,均是意在取得阿月性命,阿月大惊,被逼的连连后退,乌郎狂笑一声,阎罗刀堪堪要落下,只见阿月怀中的火蜥蜴忽地跳了出来,一口咬住乌郎手腕,乌郎吃痛,用尽全力将火蜥蜴甩出,却迎上侧面剑光闪动,宁轩手中之剑剑光吞吐不定,罩住他四面八方,不知剑势去路,乌郎挥刃格挡,忽然间,他瞳孔内宁轩的剑光泯然而灭,在光圈消失瞬间,长剑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点径向他瞳孔中心袭来,只听一声闷哼,乌郎已倒在地上,而宁轩也不支跪地,喷出几口鲜血。宁轩拼尽全力所用的剑招,正是乌郎所授的打败阎罗剑的秘诀。宁轩毒气上涌,一时只觉天旋地转,阿月明亮的眼睛在不断旋转的空间内跳跃闪动着,他一时百感交集,昏了过去。清晨阿月走上甲板,船舷边一人伫立,独眺江中,阿月走到他身边,道:“你如何处置那张秘籍?”宁轩抚着密布蝇头小楷的细绢,沉默不语,他将细绢重新塞回盒内,挥袖向江中一扬,白玉盒便瞬间消失在茫茫大江之中。“但愿阎罗公主知道她的妆奁之物又重新回到她身边了。”他们相视而笑,江面上曙光初露,光华遍地,漫长的黑夜所残留的一切,都解化在这一片光明中。END原创频道|栏目沧海君|作者来自网络|图片开屏君|责编黑江湖21信箱:

qq.







































白癜风能治好吗
甲氧沙林片


转载请注明:http://www.dongyamedia.com/yzzl/9433.html

网站简介| 发布优势| 服务条款| 隐私保护| 广告合作| 网站地图| 版权申明

当前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