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胭脂烫丨取雪白，取花红，与我妆面
我在醉仙楼喝酒的时候，楼下突然吵闹起来，人声鼎沸，紧接着就听到不少人上楼的脚步声。
我坐的是个靠窗的齐楚雅阁，对风临江，也算雅致，不少莲娃钓叟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或娇弱或安详，再加上岸上荫浓，消了不少暑气，所以我的酒杯频空频满，也没心思去管闲事。
“敢问阁下可是苏九先生？”
我回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秀气的白面书生，着朴素的蓝色长衫，头上还戴着逍遥巾，身微躬，扇已合，端的恭敬儒雅。他的身后有不少带刀的仆从，个个锦衣华服，虎腰豹目。
我点头笑笑，小哥不妨来饮一杯。
幸何如之。那书生也是淡淡一笑，不看小二，却向掌柜的瞟了一眼。
那掌柜的本就在他身后，此时赶紧重整杯盏，战战兢兢，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等那白面书生面容和善的赏了钱，才如蒙大赦地退开。
我给他斟满酒，看其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说到，浪荡红尘，除了竹叶青这般美酒，也就是黄白之物了。
那书生道，先生说的是，小生本就是给先生送这黄白之物来的。
我又看向临江的朱枋画楼，把杯里的酒喝干，淡淡道，我一次只淘三钱胭脂，你要几钱？
那书生忙给我添酒，先生今后淘的胭脂我全要了可好？
可能我盯着他的眼睛里透出了太浓重的惊讶，以至于他的脸都泛出妖艳的红。我缓缓道，你知道“苏九”这二字的来历吗？
他低下头，先生放心，如果怕在下食言，这八名奴才就送给先生以表赤诚吧。他说着看了看那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劲装汉子，摆了摆手。
那八人未见步移腿弯，却凭空向左挪了两尺，突然在我面前一字跪倒。我慌张起身扶起，摇头道，不必不必，小哥当是信人。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耳边还在回荡那书生的话。他说，此季易那三钱胭脂的九百九十九两白银，我三天内派人送到先生府上，另有乐师一名，美酒十坛，一并奉上。
“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我淘胭脂，所以我知道红妆对佳人的不可或缺，所以我敢漫天要价。不过我也有漫天要价的本钱，因为街头巷尾里的孩童都会唱一首歌谣，“取雪白，取花红，不如苏九半钱胭脂，与我妆面做华容”。
胭脂起于商纣时期，据说是燕地妇女采用红蓝花叶汁凝结为脂而成，因为是燕国所产得名，中国人谓之红蓝粉。可我淘胭脂不用燕支花，我用玫瑰。每年的阴历四月中旬，我北下京西妙峰山选一色砂红花，一瓣一瓣地挑，百里取一。
选好以后，加明矾用汉白玉的杵在石臼里捣成原浆，再用细纱布过滤。把如此制成的清净花汁注入备好的胭脂缸，再用当年新缫就的蚕丝在其中浸上五天或六天，待到通体浸透，再逐一取出，送到阳光下面去晒三四天，直至干透。此番心血，我一年一费，因为花色只有一时最佳。而我无论当年淘了多少胭脂，只留三钱，其余的全部散入江水。
书童告诉我软玉拥门口再次出了人命的时候，我走出书房，也去看热闹。
软玉拥是一家青楼的名字，在城西僻静处，虽环周寂寥，但因佳人如玉，且大都年华二八，却也是车马频来。前段时间因为其间又新来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更是堪比闹市，昼夜长欢。
我到了那里的时候，官府的捕快已经把尸体收殓，只剩下不少和我一样看热闹的人在那里唏嘘感叹，神神叨叨的，说是软玉拥来不得了，闹了女鬼，专挖风流公子哥的心，抽去他们的骨头，要他们的命。
我无奈笑笑，就看到那丧命者的父母撕心裂肺的样子，还有一个少妇泣涕涟涟，几欲晕去。
我不忍再看，转身走开。身后传来软玉拥老板娘的叫骂声，哪个王八羔子说老娘的地方来不得，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有本事别来。
晚上的软玉拥，还是红灯高挂，绿酒常斟，莺歌燕语，婷婷娉娉。
老板娘媚眼如丝，娇笑着问我，这位公子爷，看上了哪个姑娘？
我用眼睛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扫来扫去，要你如何？
死鬼，只要你有那本事。她的眼睛里几乎要滴出水来，蛇腰轻摆。
我笑笑，本事还真不到家，我还是找燕飞姑娘吧。说着递出一张银票。
那老板娘本来还一脸迟疑，却在看到银票上的数目后，笑的眼睛都没了，公子爷稍等，我一会送她过来。
如果谁再说花柳巷里少清丽，见到燕飞之后，我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割掉自己的舌头。燕飞给人的感觉，就是三月临风，六月观荷，九月赏菊，无一处不恰当，无一不清新，无一处不悦目。
她给我唱曲，从子衿转雨霖铃，从琵琶换古筝，调未成，情先行，欢时带笑，悲时带泪，夺魂摄魄。
她陪我喝酒，汾酒用玉杯，葡萄酒用夜光杯，高粱酒用青铜杯，梨花酒用翡翠杯，百草美酒用古藤杯，关外白酒用犀角杯，比我更像酒徒。
她还和我说佛讲经，谈棋论道，浑不似烟花女子。
她问我，如果我当真是害人的妖，你怕不怕我？
我懒懒笑道，一朝软玉拥，不说死冤枉。
那一晚，她眉眼如画，朦朦胧胧，垂下的长发覆盖我的臂肩。我盯着她，看她樱唇俏鼻，看她卸妆换衣，看她玲珑看她欢喜。
灯火阑珊时，她说，苏九，你的胭脂能否赠我一钱?我也想添添妆容。
我放开她的手，转眼看桌上红烛，你好好做人，从今以后此话休提。
说罢匆匆起身。
云雨未覆翻成恨。
第二天，书童小吴进书房的时候再次和我说，软玉拥昨晚又出了人命，捕快因为被上头催着破这接连发生的十三条命案，封了软玉拥，带走了燕飞。
我点点头，算是知道了这事。
小吴却又突然神神秘秘的问我，公子，你说那燕飞会不会真的是女鬼，她来这城里不过十三天，就接连出了十三条命案。
我斥他多嘴，让他去备好胭脂，等那蓝衫书生派人来取。
-未完待续-
文/含笑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本期编辑：杨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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