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简史跨越五千年来吻你

HelloKongzi美谈

是哈啰孔仔的谈古系列女性向合集，这是我们分享的第1篇文章。

试问一个女人一生要拥有多少支口红呢？若是素颜出门只有一分钟，90%的女性会选择——涂口红，一瞬从黯淡无光到元气加身，明媚是身上之物。唇红齿白的审美几千年来依然让人悠然神往，“明珠点绛唇”，在没有美颜滤镜和漱口水的古代，口红是短讯emoji的秋波，是吐气如兰的木糖醇。

▲改编唐朝画像

口红源起红妆女面

中国最早使用口红的文物证据是出土于旧石器时代的红山女神像，夸张丰腴的女神嘴唇用朱砂涂红。在商末周初的三星堆遗址，也出土了许多唇部涂朱砂的祭祀面具——种种考据可见，红唇最早是以宗教图腾面世的。有实验表明：人在看见红色时，代谢速度会提高13.4%——在匮乏的开荒时代，人类对力量的膜拜、健美的推崇与生命掳掠的血色紧密相联。

在古代，中国并无口红一称。口红名为胭脂，又称燕脂、焉支或燕支。一说胭脂起源于商纣时期，因在燕国所产得名。《中华古今注》里有记载过：“燕脂起自纣，以红蓝花汁凝作之。调脂饰女面，产于燕地，故曰燕脂。”另一说是原产于中国西北匈奴地区的焉支山，匈奴贵妇常以“阏氏”(胭脂)妆饰脸面，故传播至今。

张骞出使西域，穿越飞沙走石的戈壁荒漠代购回西域各族特产风物，胭脂由此风靡。毋庸怀疑，漂亮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特权，神性之后，开始为特权阶级服务，贵妇才是生产力。

▲宁胡阏氏，匈奴人以女人美丽可爱如胭脂（阏氏）,因而得名

据说最早使用胭脂的KOL是妲己，胭脂从燕国传入中原后，身为时尚达人的她受其启发，用花瓣捣碎成汁液，杏眼桃面卜卜脆实在惹人喜爱。商纣王喜将凝固的花汁给嫔妃涂唇染指。单是口红还不够，美甲也要一并同色系才算讲究。没法偷懒，精致从来都是一个体力活。

▲胭脂

流行迭代工艺渐佳

红妆真正兴起和流行是在汉代以后，朱砂不是胭脂，却是最早开始出现的口红。战国时期辞赋家宋玉的《神女赋》中，即有“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的描写。女神不仅要双眉飞扬，红唇更是美丽的不二要义。朱砂是一种固体矿物，无法直接上嘴。为了更好使用与熏香缭绕，北魏的《齐民要术》中，人们开始将朱砂研磨成粉末，混入动物油脂，在酒中加入丁香和合香，与牛油朱砂粉共同煮炼出口红。在湖南长沙西汉墓葬中所出土的唇脂，历经千年，色泽依然艳红夺目。

到了晋朝，为更便于携带与使用，提升用户使用舒适度，人们开始往唇脂内加入丁香、藿香等香料，以丝绵卷成圆条金人红蓝花汁的绵胭脂成为新的抢手单品。

南北朝末期，为了更易保存结糊状的唇脂，人们把香料和朱砂放到酒里煮，出现用蜂蜡替代动物脂肪。

▲朱砂

极盛唐朝浪漫任性

进入隋唐之后，口红产业盛况一时无两。口红终于进入工业2.0阶段——口脂被加工为固体，管状的“现代口红”应运而生。据唐朝医学家王焘《外台秘要方》中记载口红制法：“取竹筒合面纸裹绳缠，以熔脂注满，停冷即成口脂。”到了唐代，则时兴甲煎——一种人工制作的复合香料制口脂，另加之甘松香、艾纳香、苜蓿香、茅香、藿香、零陵香、上色沉香、雀头香、苏合香、白胶香、白檀香、丁香、麝香、甲香等十四种不同的香料，其中不乏昂贵的进口香料。功夫讲究，以豪奢服人。

▲唐朝画像

唐朝的永乐公主才是最为任性的口红发烧友，她为研究香料而专门开辟了一个花园，单供口红使用的植物就有二三十种。千金难买心如意，不甘只当随波逐流的消费者，身为美妆icon的她整合出整条产业链。如果你认为她只是一个无脑美妆博主，那就大错特错了。唐玄宗曾下诏书表扬她：“誉叶才明，体光柔顺。葭莩懿戚，敦睦有伦。舜华靡颓，德容兼茂”，在14岁时还是个羸弱面黄的丑小鸭的永乐公主，通过常年茶药研究，她不但治愈了自己，更是出落得温柔貌美，有才有德。

同样的误读，还出现在世界历史上的克里奥帕特拉七世埃及艳后身上，作为“无口红，毋宁死”的ITgirl，她可未必像希腊传记描写的只是美艳性感的风流亡国尤物，她曾写过不少科学书籍，每周甚至还和专家头脑风暴科技难题，是一个富有才华的数学家、化学家和哲学家。漂亮从来不是肤浅的一抹色彩，好看是修炼出来的，绝美更是。

▲永乐公主图示

盛唐开放开明，全民爱美成风，连男士都广泛涂用润唇膏，揽镜梳妆的女子当然少不了红唇。唐朝诗人岑参在《醉戏窦美人诗》中所说：“朱唇一点桃花殷。”白居易亦写过“口动樱桃破，鬓低翡翠垂”的诗句，对缪斯们的倾心，成为艺术家和诗人们的最佳灵感。唐朝中国口红产业的如火如荼时，欧洲仍处中世纪的“黑暗时代”，文艺复兴后的时尚复苏，已是中国的清朝时期。想想，在那样的年代里，谁又好意思对美懈怠呢？

在天长地久的爱美里，口红也不独为女神拥有，电视剧里女子化妆时，常用红纸片抿嘴，这其实是一种“红蓝”的花朵制成的“薄片胭脂”。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草四·红蓝花》写过：其花暴干以染真红，又作胭脂。但这种“薄片胭脂”用起来十分重口味——要用唾沫先染湿再涂到唇上。薄片胭脂因价格低廉大受贫民窟女孩热爱，豪门世家小姐们还是更为青睐盒装胭脂。至此，口红由高阶品位成为平民时尚，千年前的平凡女子，通过勤劳和智慧地使用大自然，凭着一己之力装扮出同样惊艳的日常美貌。

▲敦煌石窟的壁画《都督夫人太原王氏礼佛图》，可见唐代女性精致唇妆

▲唐寅嫦娥执桂图局部女性面妆

唐人宇文士及出版过一本“小红书”——《妆台记》，所有女性的发饰妆容一并录入，单胭脂一类，就有臙脂晕品、石榴娇、大红春、半边娇、万金红、露珠儿、洛儿殷、淡红心、腥腥晕、小朱龙、梅花奴等17种。不仅色号丰富，甚至还有当下大热的“人鱼姬”同款——掺金粉红脂。唇形也不拘一种，圆形的、心形的、鞍形的……

仅晚唐三十多年间，唇式就有17种之多，最风靡的要数樱桃形和花朵形。唐代点唇的要义是只涂中部，以勾勒唇线来改变原唇形，辅以妆粉，变大为小，变厚为薄。清丽灵巧的樱桃小嘴是唐人挚爱，今时日本艺伎唇妆即保留了唐风。

▲唐高宗到武周时代阿斯塔那帛画中的女子的化妆，唇形画的小而集中

宋代妆容相比唐朝更为清淡内秀，类似唐朝的“吃小孩姨妈色”——乌唇之类的醒目妆容不再流行，自然的妆面更受大众喜爱。

▲宋代女子妆容

而到了清乾隆时期，女子开始流行一种只画下唇的唇妆。

▲清乾隆时期女子妆容

到了晚清以后嘴唇则越涂越小，从原来的下唇涂满，到最后只剩下唇中央的一点红了。

▲晚清时期女子妆容

别说“不给你买口红的男生不爱你”不合理，《莺莺传》中，张生就从京城给莺莺代购邮寄了一样五寸口脂。“捧览来问，抚爱过深。儿女之情，悲喜交集。兼惠花胜一合，口脂五寸。”既没有不解风情的直男癌，也不是追女PUA攻略，男生随手给女生买口红这可历史已久啦，礼尚往来是自由恋爱的小情趣。更有甚者，在唐代的小说里，男生为赴与心仪女生的约会，更是专门洗漱洁面涂唇膏呢。

▲《莺莺传》图

世易时移旧为新用

时至近代，口红才成为女性自尊与自由的自我表达之一。就在上世纪80年代，口红曾一度作为“老不正经”的罪证被抵制非议，“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成了一种奢侈。年一纸中央下发的开禁声明才让女性理直气壮敢涂口红了。年，墨西哥记者伊·希门尼斯重游北京，这样写道：“北京人怀着快乐的心情，结束了节衣缩食的生活，步入消费社会。……过去，只能靠头发长短或走路的姿态区分男人和妇女。现在，中国妇女开始穿花衣服，涂口红了。”

孤傲如张爱玲，在拿到生平第一笔稿费后，第一时间就是购入一支Tangee口红。Tangee作为当时最大的口红厂商之一，张贴的海报广告语“War,WomenandLipstick.”一度深入人心。

▲张爱玲和tangee广告

“我可以穿最便宜的衣服，但是我不能不购买一根新口红。”估计全世界的所有口红厂商都没有想到今天李佳琦可以在5小时内带货万支口红，欧莱雅*故宫、CHANEL*颐和园的联名款千朵万朵压枝低，古风依旧轻易撩动人心。

▲CHANEL*颐和园

放眼千年的历史，女性为美而留下的遗迹数不胜数。当我们讨论口红，大可不必把女性独立、男权女权加在一支几百块小口红上——不足以道。它是历史解放后的一点点宽容、一点点体面、一点点愉悦。今天的中国女性，唇妆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繁华三千丈，这是任君美丽的年代。

▲Angelababy的脏橘色迪丽热巴的“熟樱桃色”

▲戚薇的人鱼妆+激吻唇谭卓的“老干妈口红”

从宗教图腾、贵族特权、平民时尚，到个性解放、自由装扮，一抹红唇背后是跌宕漫长的历史变迁。当我们今天在讨论口红的时候，我们在谈什么？红色常与性兴奋相关联，皮下浅表血管充血，为身体兴奋之征兆。嘴色鲜艳，意味着气血丰沛、体格强健，生命旺盛，更能激发人类潜意识的繁殖欲。悦己悦人，是人类的爱美天性。健康，始终是直击人类内心最深处的安全感。

在海港城SOGO的代购和香榭丽舍大街老佛爷的游客在试着同一款口红，打榜的口红日日出新——顺滑度、滋润度、持久度、外壳设计，每一天都有新产品在诞生。稍微可惜的是，当我们提到颜色——想到的却只有TF烂番茄色、植村秀想你色、迪奥，相比前人从大自然中提取的深绯、淡茜、胭脂粉、蒲桃色、红梅殷、淡樱色，我们得到工业文明的效率，似乎又缺失了彼时的气韵。

我们回味中国口红简史，像是回味一长卷风情优美的古代东方女子图鉴。社会地位局限的女性凭一己之力永远在追寻美好——焚香夜读、赏花观月、轻罗小扇扑流萤……在匮乏局限的年代她们有的是方法让自己明艳动人。乱云飞渡的岁月，内心强大的人朱颜不改从容依旧。我们不仅能看到镜中美人，更窥得一眼历史缩影。看此一遭，我们才知道史前风韵何其动人，今天随心所欲的美丽亦何其自由可贵。

▲参考资料：

《齐民要术》、《新唐书》、《莺莺传》、《中国古代妆容配方》、《本草纲目》、《外台秘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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