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不在家,新婚妻子却欺负生病丈夫,没
宁姝刚睁开眼,就被人迎面拍了一巴掌。
一道聒噪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起:“醒了没?怎么这次这么久?不会宁姑娘一时想不开,长眠不醒了吧?不过,这一世死得也是忒惨了些,看这皮开肉绽的,太丑了……”
被这一巴掌拍得撞在三生石上,宁姝后脑着地,险些又晕过去,朦胧间想:又来了,这是她死的第几回了?
“宁姑娘,宁姑娘?”一只惨白的骨爪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咋咋呼呼道,“不得了了,不会死着死着死傻了吧?”
宁姝虚弱地拍开那只活泼得过分的骨爪,扯给他一个可怖的笑脸:“死着死着不会死傻,只会越来越爽,要不你来试试?”
石斛是才上任百年的新鬼差,只死过一回,被她这个渗人的笑话吓得一哆嗦,连连摇头。
宁姝从三生石上翻身坐起:“有吃食没?临死前我四五天粒米未进,饿得本姑娘头昏眼花。”
“你都死了,还饿什么呀?我还没见过地府里哪个鬼魂要吃食的,你要是真饿,诺~”石斛举起自己皮包骨的骨爪送到她面前,“要不你将就一下,啃两口吧?”
宁姝作势要咬。
石斛吓得忙把手臂收回:这位姑奶奶连阎罗王沐浴都敢偷看,还有什么她怕的?别真给他一口咬了。
宁姝可惜地耸耸肩,弯腰随手摘了朵曼珠沙华送进唇里:成了鬼就是这点不好,嘴里没味儿,难吃死了。
石斛笑嘻嘻地跟在她后头继续叽叽喳喳:“这次你是怎么死的呀?”
宁姝看着光华流转、透白如玉的三生石里,倒映着她的脸上、身上血肉模糊,红艳艳的比地府十八层的恶鬼还要可怕万分。宁姝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险些成为第一个被自己丑死的鬼。
哎呀呀,吓死了……明明被凌迟的时候,没感觉这么可怕啊……可惜了本姑娘这张国色天香的脸。
幸而很快,三生石发出微弱的光芒,伴随着那光芒,她身上万千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恢复成一个眉目如画、玲珑玉立的美人。她弯起嘴角,露出个媚人的笑来。
旁边儿,在奈何桥上排了十来年队的老鬼们,纷纷攀在桥栏上探头探脑:“她谁啊?怎么生得那样美……”
“不知道,听鬼差们都叫她宁姑娘。”排在前头的男鬼无聊地把自己的脑袋拧了一圈又一圈,被个穿红戴绿、三尺长舌的吊死女鬼挤开,险些脖子折断。
吊死女鬼蘸着旁边一个士兵鬼胸口的血窟窿,给自己当胭脂涂:“原来那个地府传说中的宁姑娘啊。这是又死了一回回来啦?我想想,我刚在这排队的时候她才死过第四回,四……五……六……这是死第六回了吧?”
“七。”
别鬼:“啥?”
“这是第七回啦。”孟婆舀了碗孟婆汤扔在案上,懒懒打了个哈欠。而且每一回,都不肯喝她的孟婆汤。
众鬼们顿时被吸引,孟婆汤都没鬼抢了,纷纷簇拥到孟婆跟前:“七回?上次那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也就被天道惩戒三世不得好死!那她得多无恶不作,才能被天道如此折磨啊……”
“对啊对啊,她都是怎么死的呀?”
孟婆抽出烟斗,在奈何桥上用力敲了敲,送到唇边:“第二世,她是那人庭院里一朵牡丹,被那人掐了插在心上人鬓上,心上人嫌花开得太丑,随手扔进泥塘;第三世,她是一头灵鹿,被一箭猎死,做成了那人的衣裳;第四世,她是那人家养的一条犬,闹饥荒的时候,被那人打死剥皮烧肉充了一家的饥。”
众鬼咂嘴:“这也忒惨……”
“第五世投胎成一只雪狐被那人买了去,好生伺候了几年。”
众鬼评:“那倒还算不错。”
“是还不错,”孟婆勾唇,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龇开獠牙,露出个狰狞的笑来,“然后就被活剥了皮,从后肢开始,尾腹向上,到耳、眼、口、鼻,一点点剥,一直到头顶,整个剥完还剩下半口气,最后送给了心上人做成一整副围脖捂子。”
“啊啊啊!”胆小鬼们忙不迭抱头鼠窜。其他鬼也被吓得毛骨悚然。
不远处宁姝托着腮,朝孟婆飞去个媚眼。
孟婆收回獠牙,继续慢条斯理道:“好容易到了这第七世投胎做了人,当了路边乞丐,被那人领回家去作了婢女,可那人家中谋反,留下她做诱饵,最后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有鬼好奇:“那第一世呢?怎么个死法?”
忽见,一艘木舟从忘川尽头徐徐而来,木舟上一道修长的身影屏风而立,看不清容貌,只见眉心一道紫色印记隐隐发光,一头黑发如玉倾斜而下垂在脚边,周遭带着无上的尊贵与威压。他身后一黑一白两道无脚鬼影恭敬地飘在其后,众鬼们纷纷低眉垂首地站好,不敢再闲言碎语。
“看来时辰到了,”宁姝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还没听完呢,可惜。”
她拍拍手,跳下三生石,看着被浓雾笼罩的楚江王,玩笑似的说,“楚江王殿下,我欠他七条命已还六条,如今这是最后一回了吧?以后,您也不必担心有鬼胆大包天偷看您睡觉了。”
众鬼们纷纷眼睛发亮。
这位宁姑娘果非凡鬼,不仅死得精彩,连楚江王睡觉也敢偷看,敬佩!敬佩!
旁边儿,石斛赶紧扑过去想捂住她的嘴。
十殿阎罗里,唯独这位楚江王殿下最为冷肃。相貌却是传说中天上地下一等一的俊美,据说他刚从天界被打入地府那日,有多少女鬼为争睹他真容,挤得从奈何桥摔进忘川河魂飞魄散都不怕。
可再俊美也只是传说而已,真见过他容貌的,两个下场:要么自己寻死,要么被他亲手弄死。
也就这位宁姑娘死回来没事做,几次鬼鬼祟祟想偷看他倾世容颜。记得她第四次死回来,浑身剧痛难以排遣,石斛就偷偷带她在地府闲逛,没想到宁姑娘神不知鬼不觉摸到楚王殿。楚江王殿下那时正在休憩,差点被她冲破障眼法看到真容。
石斛吓得半死,感慨幸好还差一点!旁边宁姝则惋惜不已,怎么就差一点?
自此,这位宁姑娘更加无法无天。死完第五次回来,说自己刚被剥了皮浑身难受要独自疗伤,转头又偷溜进楚王殿,恰巧撞见楚江王沐浴……死完第六次回来,还没见鬼影,又跑去楚王殿扮婢女要给楚江王更衣……
石斛头一次觉得鬼生如此艰难。
不过说来也怪,一贯慎肃凛然仿若冰霜的楚江王殿下,居然没有惩戒她,反而屡次轻轻放过!让石斛与地府一干鬼差瞠目而结舌,连道三声:怪、怪、怪!
瞬间这桃色八卦满地府飞,难道这楚江王殿下跟宁姑娘之间……
推开石斛,宁姝眨眨眼,媚意天成:“您真的不打算满足我最后的好奇心,给我看一眼?”悄悄上前一步。
众鬼们纷纷流口水。
楚江王沉默不语。
宁姝蹙眉,为难退让:“脸不给看,那……看个小手?”再凑一步。
楚江王依旧无动于衷。
宁姝犹豫半天,退至底线:“要不我闭上眼睛摸一下也成啊。”一跨步直凑到楚江王跟前妄图生扑,楚江王指尖一动,展开咫尺千里之术,宁姝被生生弹回原地。
众鬼跌倒。
楚江王犹然沉默,只有那翩跹的衣袂,随着忘川上千年飘摇的风,轻轻飞舞。
只有宁姝依旧厚颜地耸耸肩,“您还真是百年如一日的无趣啊,这一世,我是人是畜还是花花草草?”
楚江王站在她面前,似在仔细凝望:“人。”声音如九天之上梵音降下,叫众女鬼们好生酥麻。
“是男是女?”
“女。”
“贵人还是贫人?”
“贵不可及。”
宁姝笑了:“那可是天大好事儿,也不必贵不可及,只消能不愁吃穿,也凡事不必操心,安安稳稳地做个富贵闲人混吃等死便可,想想我都迫不及待了,咱们走吧。”
她走了一半,忽然又起了捉弄的心思:“对了,这一世我可有夫婿?够不够殿下您这般俊,够不够殿下这般美,够不够殿下您这般聪慧能干、温柔蜜意、善解风情?要是不够,还不如当个寡妇。”
楚江王顿了下,似乎也有点吃不消,片刻后才沉声道:“够,全都够。”
终于在临走前从他身上刨出点乐子,宁姝笑得乐不可支,朝石斛挥挥手,转身走入忘川。
忘川水如有神魂瞬间要将她淹没。
却见楚江王手中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殷红的血珠从他惨白的指尖涌出,瞬间没入三生石中。
“殿下!您做什么!”黑白无常大惊。
楚江王合眸不答,口中喃喃作法,眉心紫光暴涨,无数的鲜血从他周身涌出将三生石染红,顿时三千里忘川河水化为一片汪洋血海,波浪滔天,整个阎罗殿地动山摇,乱成一团。
“你!”宁姝当即一愣,一滴殷红的血珠,猛地点至她额间。
“宁姑娘!”石斛扑过到河边大喊,宁姝身影已经瞬间沉入忘川,妖异的血红色很快恢复平静,他再回头楚江王却也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道声音在地府上空低声盘旋:
“三百年前,因我之过,改你命盘,致你与皇帝萧云翊反目成仇,致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引上苍大怒,罚你七世惨死,受尽锥心之苦。本君别无所偿,便倾尽千年修为,还你一世喜乐平安……”
第2章大越第一克夫女将宁姝又被人拍了一巴掌。
然后坐在一大堆嫁妆里生闷气。她一半脸雪玉般绝美脱俗,而另一半脸上被生生盖上个鲜红的巴掌印,与她一身火红的嫁衣交相辉映,好不精彩。
她轿子后头,全京城最文采斐然的御史公子,一边咳着血,一边哭天抢地。
“姝妹,我云扉此生非你不娶,便是咳血而死,也心甘情愿……”
他追了百十步,大叫一声:“姝妹!!!”哇出一大口血来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婢女连翘望着轿后,小声道:“小姐小姐!云公子又吐血晕倒了!您要不要……停下来看看?毕竟是一炷香的夫妻啊……”
宁姝不顾仪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看?看个屁啊!要知道御史夫人可是将门虎女出身,要是她敢停下来把云公子彻底克死,就不止刚才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而是活活剐了她的皮!
这么一想,她更气了。
楚江王啊楚江王,这就是你许给我的贵不可及?本姑娘谢你整个阴曹地府!
朱雀大道上,上百号人聚在路边看得热热闹闹。
“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了吧。”
“这宁家大小姐的克夫功力又上一层楼啊!”
“可不是嘛,第一个夫婿坚持了半年才死,第二个不到一个月,这个更厉害,刚接了亲准备拜堂不到一炷香时间,好好儿的御史公子突然口吐鲜血,御史夫人立马退婚,让宁大小姐收拾好了嫁妆滚蛋。”
“厉害厉害!真不愧是咱们大越第一克夫女将,应该请陛下将她派往前线,保准不出半年敌国十万大军全被克死,哈哈哈……”
听着轿外的议论声,宁姝一张脸更黑三分,尤其是盖了巴掌的那半边,黑红黑红。
她踏入忘川之时,怎么也没想到楚江王自作主张,竟安排她回到第一世重活一回!
那一世,她出身宁国公府,母亲是先皇亲封的和馨郡主,十岁之前她享尽父母宠爱,是阖府最珍贵的那颗掌上明珠,直到十岁那年有个疯道人在她家府外算了一卦,说她命盘世间难得之硬,十七岁前必须嫁给这世上至贵之人,否则不仅要克死自己,还要克尽九族,就连交好的世家都无法幸免。
他们只当那道人疯言疯语,无人当真。没想到她十七那年,父亲突然被构陷通敌叛国之罪,被判满门抄斩。她亲眼看着父母在她眼前身首异处,含冤黄泉。
幸而六皇子萧云翊及时赶来,洗清她一家冤屈,救了她祖母兄妹七条性命。她记得也就是那日,那个消瘦却俊美的少年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姝儿,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极为难过。但你不要怕,以后衍哥哥就是你的家。”
然后,她彻底被他蛊惑,走上那万劫不复之地……
这一世,不知道那楚江王动了什么手脚,令她重回及笄之年。再不愿误上萧云翊的贼船,亦不愿拖全府下水,宁姝一狠心一咬牙,当机立断向父亲请明,放言,无论哪家公子肯娶她,哪怕是瘸腿痴傻,她都肯嫁!
宁大人自幼宠爱这个掌上明珠,哪里真肯随便乱嫁。第一次,他先选了镇国大将军家的大公子,世人都说那大公子丰神俊朗,文韬武略,十五岁便随父亲出征打仗,屡立战功。两府一合计便决定先行定亲,待大公子出征归来便立马成婚。谁曾想,半年后那大公子便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从此她克夫的美名便开始传扬。
第二次,她父亲看中了陆博侯家的小公子,那小公子虽不是长房嫡出,却是闻名京城的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国师都曾断言他是禄星托生贵不可言。但侯府早就听闻她的传言,犹豫不肯应下。宁大人特意过府请求,并许下五百台嫁妆陪嫁,又请太后娘娘保媒,侯府这才松口。可是不知为何,还未等到成亲拜堂,小公子便突发重疾,缠绵病榻一个月后,盍然而逝。
她的克夫之事彻底坐实,任由她父亲如何央求,再无世家肯与她结亲。
直到她今年十六。
宁夫人怕她忧心伤身,便命她去桃花山上赏赏花散散心,谁曾想恰巧与御史家文采斐然的云公子偶遇。那云公子一见她便神魂颠倒,当即发誓要迎她过门。御史府岂肯让自家儿子送死,偏偏那云公子是个死心眼的,几次绝食自杀,迫得父母不得不含泪点头。然后……就是全京城尽知的,一炷香不到,她就被一巴掌打回了家。
她亦有了全新美名:大越第一克夫女将!
宁国公跟国公夫人看到花轿又重新抬回,纷纷红了眼眶背过身去偷抹了把眼泪。宁姝在心里又将那楚江王狠狠嚼了一万次。
整了整心绪,她扬起笑颜柔声安慰父母:“爹爹,娘亲,不嫁就不嫁,今后姝儿便一心一意地在你们身边伺候,更少了一堆子烦心事。”
宁德远瞪眼:“怎能不嫁!姝儿放心,有爹爹在,这辈子定替你选个如意郎君!”
母亲和馨郡主拭了拭眼泪,犹疑道:“要不,娘亲再去求求太后娘娘,这世间至贵之人又不只那文武福禄星君,再怎么也贵不过皇家……”
宁姝立刻头大如牛:“母亲!女儿说过,宁愿十七岁期一到,立刻自裁,此生也绝不嫁皇家!”
她刚说完,便听下人禀报:“六殿下到——”
宁姝后背如有针毡,立马转身要走,就被人阻拦。那道穿着月白金丝流云袍的身影满脸怒容地挡在她面前。
“为何你就算自裁,也不肯嫁予本王?!”
少年的面容清瘦俊朗,带着股子帝王家特有的傲然,即便是带着怒火,也教半个京城的女子倾心神往,更遑论他眼中此刻的确仿若情谊深深。
没躲掉这尊瘟神,宁姝耐着性子,徐徐微笑:“六殿下,您不要着急。再等两年,两年后的此时您就会在春猎之时不小心滚落山崖,遇刺,有一位叫飞鸾的绝色女子将你救回,并为了您险些丧命,自此你们情投意合,双宿双栖,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那一世,他为了这名叫飞鸾的歌女,以她做幌。直到她为他八年机关算尽,倾尽国公府所有势力助他登上皇位,他才悠悠启口将那飞鸾接入宫中封为皇后,而她贬为宫女。她的胞弟冀儿实在看不过,一时冲动将飞鸾手刃刀下,萧云翊震怒,自此他们彻底恩断义绝,翻脸为敌。
再提飞鸾之名,她没想到自己竟如此风轻云淡。仿佛那一世那么浓烈的爱与恨,那些凿骨挖髓的互相伤害,统统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
她知道,楚江王此举用意是想作弥补,但是经过了足足三百年,七世的不得好死,教她如何能当那些不曾发生,继续与萧云翊举案齐眉?属于他们最好的结局,便是他走他的阳光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今世再无纠缠。
她本是好言相劝,萧云翊却面色更加难看:“姝儿,你不必为了让本王退缩而胡言乱语!”
少年皇子心比天高,怎受得了被人三番两次拒绝。他捏紧拳头,青筋毕露,朝着宁姝恶狠狠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嫁,我现在就去请父皇下旨,一月之后大婚!我说过,这一世你只能嫁我为妃!旁人妄想!你也不要妄想!”
说罢,他拂袖而去。
宁姝头疼得要炸。哎呀呀,这死孩子怎生如此缺心眼哦!身为未来帝皇,却是不随他意就撒泼的孩童脾性,这大越怕是要完!
第3章每座宅里都热闹五百台系着大红绸缎的嫁妆,今早抬出去送嫁的时候,父亲母亲脸上有多高兴多期盼,现下就有多难过揪心。宁姝使劲了浑身解数才哄好他们,将两人送回院里休息。
连翘赶紧上前帮忙取下宁姝头上那顶重得要命的凤冠,将宁姝扶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梳理宁姝那一头青缎似的长发。镜子里,穿着火红嫁衣的小姐,肤白如雪,顾盼生姿,连翘看来比九天仙女还要美上三分。只可惜……是那云公子没福分!
她犹豫半天,没忍住开口:“小姐,奴婢不大明白。”
“什么不明白?”宁姝专心揉着差点被压断的脖子,漫不经心地启唇。
“六殿下的品貌就是咱们整个大越国都是上数的,京城里多少人家的小姐都眼巴巴瞧着呢,他虽不是嫡皇子出身,但也一直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将来前程贵不可言,且殿下一直对您如此上心。那份心意,便是奴婢也是看在眼里的,您怎么就看不上呢?”
连翘边说,边小声嘀咕,“别的不谈,就大房的那位,眼睛就一直巴巴儿地盯在六殿下身上,恨不得扑上去似的。”
她说的就是二小姐宁婉,自幼便喜欢跟宁姝抢东西,长大了更是连男人也想抢,连翘自小跟在宁姝身边伺候,自是一心向着宁姝的,所以最看不得宁婉那副明明嫉妒得要命,却到处装可怜的做作模样。
宁姝倏然笑了。她本就生得极美,今日更是盛妆,眉眼弯弯光华流转:“我的好连翘,你可知这世上长得最好看的蘑菇,必是最毒的那一朵。这蘑菇你不小心咬上第一口,那是无心之失,赶紧吐出来便是。可若明知剧毒,还要吃进肚子里,那真是活该一命呜呼。况且——”
铜镜里,宁姝轻轻垂下鸦羽似的睫,指尖轻触在戴了三次的凤冠上,“年少的诺言岂能当真?以我现在这样的名声,他即便想娶,陛下也不会答应,皇后娘娘更不会。除非,他愿意舍弃皇子之位,与那锦绣前程彻底割断。”
但那可能吗?宁姝想都不想。就算他愿意,她也不会答应。
她轻轻一碰自己肿起的脸颊,“嘶,快别管什么殿下不殿下了,你小姐我快痛死了。”
连翘心疼极了,赶紧说:“这云夫人下的手也忒重了,小姐等一下,奴婢这就给您取冰来冷敷。”
连翘牵起裙子,匆忙跑出去。
宁姝屏退左右,坐在梳妆台前,从梳妆盒最深处取出一枚小巧的鸣笛,轻轻吹响。片刻后小窗发出细微的响动,一道黑色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屋里。
来人是个身穿劲装的女子,名唤子归,是父亲派给她的暗卫。十七八的模样,身法利落,犹如雨后青竹般冷秀清丽。
子归单膝跪下,愧疚道:“是属下疏忽,在御史府未拦住云夫人,教她伤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宁姝轻笑着拦住她:“不打紧,当时事出突然并不怪你。况且若当时我不挨云夫人那巴掌,让她消气,怕是之后还得没完没了。子归,现下我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做。”
“小姐您尽管吩咐。”
宁姝低声道:“你替我去云府门守着,府里情况如何一概悄悄打听给我。”
子归蹙眉,思忖道:“小姐,您是怀疑云公子的急症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得查了才知。”宁姝淡淡道。
那漫长的七世轮回里,她没有一刻不在想,父亲宁德远一向深得龙心,被陛下委以重任,那份信任是几十年积累而下,何以一夕之间犹如沙堡倾颓,竟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哪怕天命如此,也需假以人手,定是有人暗中构陷!
那一世,她至死都没查出真相,为此她整整意难平了百年。
而现在重来一次,那幕后之手就像摆脱不了的鬼影,再次伸到她面前,接连三位夫君遭遇不测。第一位宋小将军,披甲男儿本就是拿命在博,所以听到他战死沙场的消息时,她只当时也命也,并没多想。第二位陆博侯家小公子,定亲时分明好好的一个人儿,突然在成婚前三日染上急疴,药石无医,不到一个月便去了。她心内便存下一份疑惑,但侯府上下视她为仇敌,半步不让她靠近。直到这第三回,她亲眼看着云扉刚拜完堂,笑意盈盈地要来搀她的手,一息之间突然脸色骤变,俯身哇出一口血来。
若她还不能察觉出问题,那就真是蠢货一枚。
“是。”子归立刻领命悄然离开。
她身后,一身大红的嫁衣衬托下,宁姝的面容娇艳胜火,可眼底宁静沉冽,异常坚定。
那一世,她亲眼看着全府上下三百七十二口人在她面前,被砍下头颅。幸存的亲弟冀儿,也在几年后因她与萧云翊的纠葛,不到十四岁便死在水牢中。想起他还未长大的身躯安静地泡在水牢里,浑身肿胀的模样,宁姝心中大恸。
既然楚江王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那么,这一次她绝不允许悲剧重演。她所求不多,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得至亲安康!
宁姝换下大红喜服,正欲去看看冀儿,就见连翘突然慌慌张张跑回来,手里冰块都丢下了。院里管事刘妈妈小声斥道:“你这丫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仔细惊着小姐。”
宁姝噗一声笑了,打开门走出去:“刘妈妈,你是把我当瓷人儿了,哪里就这么容易惊着,连翘有什么事你过来说。”
连翘立刻凑到宁姝耳边,焦急道:“小姐,老太太那里您赶紧去一下吧,大夫人正在里头摆龙门阵呢,把郡主跟三夫人都请过去了。郡主原不叫奴婢打搅您,可大夫人……总之,您赶紧去看看吧。”
闻言,宁姝忽然扬起了兴致,眨眨眼:“哦?听起来甚是有趣,若不去瞧瞧倒是可惜了。”
老太太院的宴息室里,丫鬟们上完茶,低着头鱼贯而出,谁也不敢吱声。
一屋子静悄悄的,只听得大夫人杨氏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珠,哀叹道:“我可怜的姝儿啊,这么乖巧的孩子,生得玉人一般,只恨不是我肚里托生的。我一直将她当眼珠子似的疼,怎么偏偏是这样的命呢……”
“哎……”老太太斜靠在榻上,头疼得厉害,身后张妈妈焦心地替她揉着。
和馨郡主坐在杨氏对面,不久前才被宁姝哄得不哭的眼眶,又教杨氏招惹红了一圈。
杨氏将之收入眼底,心里一声冷笑,面上继续叹道:“原先那道长给姝儿批命格,我是万万不信的。姝儿可是咱们府里所有人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克尽九族呢?可老太太您看,这连嫁三次,夫君不是不得好死,就是半死不活,倒叫人不得不信了。眼看着她就快十七,离那位道长说的期限不到半年光景。老太太,您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老国公膝下共三子二女,两位姑小姐早就出阁不提,现下府里是大老爷宁德怀、二老爷宁德远以及宁德清。宁德怀与宁德远皆是嫡出,然宁德远幼时不慎遇难,宁德怀为救他摔坏了腿,按祖宗法制身有残缺者无法继承爵位,是以老国公故去后,行二的宁德远得以承爵。也因此故,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宁德远,都对大房有愧,诸事多般忍让,却越发养得大房杨氏跋扈性子。
和馨郡主脸色发白,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嫂嫂是什么意思?”
杨氏哀叹一声,为难道:“我看,为今之计,只好先把姝儿送到慈溪庵去,相信在佛祖观音佛光庇佑下,日积月累的,定能洗去姝儿身上不祥之气。郡主放心,我跟庵里的惠静师太甚是相熟,必不叫姝儿在那里受委屈。”
“这绝不行!”和馨郡主倒吸一口气登时起身,她按在桌角的手一直在发抖,“我姝儿才十六岁,一旦进到那种地方,那这辈子就算毁了!”
杨氏故作惊讶道:“现下全京城都传遍了,以姝儿现如今的名声,别说哪家公子,就是路上白丁老叟都没人敢娶,难不成真留她在府中,等着把咱们阖府上下四百口人全都害死吗?我倒是不怕的,但老太太年迈体弱,郡主是想第一个克死老太太不成!”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转载请注明:http://www.dongyamedia.com/yzjg/14205.html